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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ry满目疼惜地俯望着病床上的女友,同时再次小心翼翼地替她理着被扯乱的输液软管,语调柔缓到简直像是在同小朋友讲道理,“你还需要输液,而且…医生说我应该离开,你现在需要充足的休息和专业的病情观察。”
Delilah因他所言而拧起双眉,依旧不甘心地反驳:“可是……”
“相信我,Del,”
他当然明白她在担心些什么,缓缓伸出手去抚她鬓边以期安慰,“明天一早我就会来接你,你需要做的只是在这几个小时里好好睡一觉。”
她抬眸深深地望着他,但能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看到的似乎只有诚挚。
况且,事实证明她现在确实没有什么起身的气力。
“好吧,”
她只好就此妥协,但很快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继续讪讪地追问道,“医生说我的状况很差,对吗?”
这样的问题搭配上女友这会儿落寞的表情,令他的心头泛起一阵酸楚——事实是她并没有猜错,医生确实表明她的状况并不乐观,或许这难耐的间歇性头疼会伴随她一生。
“不,不是的,只是治疗需要时间,”
但他仍然不假思索地否定了她的猜想,并且尽全力不让心虚从眼角眉梢处流露出来,“我们还需要时间。”
Del怔住片刻,随后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两人无言地十指相扣,直到医生再次敲门提醒才肯依依作别。
男友走出病房之后,还不忘回过头来再次向她摆手告别。
她隔着房门玻璃远远地向那人点头示意,仍然感到鼻间止不住地发酸。
她实在不该再向他撒谎,但十分钟前她还是看着他的眼睛说了好几个假话——她对他说自己相信他,还保证自己会乖乖地躺在这里睡一觉。
可是,除此之外她似乎别无他法。
而此时此刻,这样复杂酸涩的心绪并非Delilah一人专属——在彻底离开身后那扇小窗视野的那一秒,Harry像卸掉某种伪装一般长吁了口气。
是的,他怎么可能会忘记,他们承诺过不再对彼此隐瞒任何事情。
然而,他几分钟前竟然还是卑鄙地直视着她的眼睛,大言不惭地对她说了两次谎。
他终究还是骗了她,可是…他始终没有找到其他更好的选择。
思绪至此,恰好望见走廊的壁挂电视上重播的今天早些时候Otto在城铁上抓走城市英雄的新闻报道——他驻足,目光定定地聚焦在那抹红色的身影上,试图用一个深呼吸来冲淡打由内心深处恣意蔓延开来的自责。
而后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快步离去。
这座城市的天气好像总是会在季节交替时变得极其怪异。
譬如今晚,道道闪电不断地将天幕劈裂,紧随其后的惊雷也总是震得人耳膜发痛。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这座城市一定会被笼罩在倾盆大雨中,但第一滴雨却仍然执拗地不肯落下。
这简直就像是无数老电影里不幸事件将要发生的前夜,所有角色都在紧张而焦虑地等待着预料之中的危情——Delilah再次感到一阵晕眩,不自觉地将额头靠在冰凉的车窗边,并且强迫自己将这种消极的比喻从脑海中驱除掉。
车子似乎已经行驶了很久,待到她终于对沿街景象感到眼熟时,蛰伏已久的雨水终至。
雨滴以极快的速度落满车窗,给倒退着的熟悉街景蒙了层模糊滤镜。
这不禁又令她回想起了那晚,同样的夜雨,同样的街景和归途,以及同样地…忐忑。
毕竟到目前为止,Del依然不敢肯定Harry是否真的会欺骗自己;更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向他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留在医院输液。
因为这不仅意味着她再次对他说了慌,还直接证明了她对他的不信任——没错,谎言和猜疑,这于他们而言并不是两样陌生的东西。
那是两个曾经牢固地横在他们中间,早就摧毁过他们一次的罪魁祸首……
思绪至此,Delilah额头处紧贴着的车窗玻璃竟毫无预兆地开始震动起来,一声不知由来的巨响也随之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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