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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话时平静得可怕,没有一开始搬来这儿那种强烈的抵抗,也不每天大吼大叫和爷爷奶奶斗智斗勇,说不干这个不干那个了。
也不会跟父亲顶嘴,他一摔桌子,她也撂碗离桌的情况了。
就像是屈服于命运。
因为到最后,那一地碎裂的碗筷都需要她来收拾。
“血缘、普世的道德观让你不得不这么做。
尽管你心里也接受不了,嫌弃得要死。
但没办法。
我老了也是一样。
等你长大了你会理解我的,言知。”
她那时经常对我说一大串话,然后摸摸我的头。
这么做确实可以抚慰年仅几岁的我幼小的心灵。
“母亲,你这么说外公不会生气吗?”
她冷笑着看向外公空洞的眼睛:“你觉得他还能生气吗?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人到了这个地步,还落得下什么?”
家在我最初的记忆里,就是一栋阴暗潮湿的房子。
那种沉闷的气息与霉斑、脱落的墙皮纠缠在一起,连时间都在这空间里腐烂。
电视里春晚的阖家欢乐,从未在这个家中出现过。
我的家,没有欢乐,没有温暖,只有阴冷和苍白的沉默。
后来,随着外公离世,爷爷奶奶也染上了恶疾,我们才以极快的速度搬离了那个破败的老房子。
继承了爷爷的一块地,我们在那上面建了新的房子,物质生活有所改善,表面上看一切好像变得更好了,但母亲却像被逐渐同化成另一个父亲。
人这一辈子,可能到老快死了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只是身体已经不再允许行动了。
可人却能通过自己的本能和过往的经历很清晰地辨认出自己厌恶什么。
我讨厌父亲,非常、极度,但此刻,我又很感谢他。
要不是他让我在初三暑假拼了命地干体力活,我还不会拥有这台老旧电脑,供我了解外面世界的渠道。
没有这台电脑,我逃离不出这个家庭。
也不可能跟宋屿川在波士顿拥有我们的家庭。
如今通过这台电脑,我不仅可以搜到离我记忆已远去的这种所谓的认错检讨书,还能跟宋屿川聊聊天。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写过检讨了,重新动笔,唤起不少童年记忆。
小时候,当别的孩子在幼儿园玩耍时,我父亲总是要求我学拼音;等到一年级,别的孩子在学习拼音和字母时,我已经被父母逼着开始学习文言文和英文单词了。
在学习这方面,我总是比别人快一步,所以爱情领悟得晚一些也不奇怪。
我是个循规蹈矩的普通人,每日依照行程表做事。
但在遇到宋屿川之后,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
跟他刚在一起的那一个月,几乎就是我最堕落的时候。
整天与他腻在一起,沉浸在感官的愉悦中。
我的生活从那时起开始变得没有章法、不知所向。
电脑联结了我和宋屿川的世界。
隔着屏幕,想到他,我就觉得我付出什么都值得。
一想到未来有他的陪伴,我所受的一切委屈都不再算是委屈,痛苦的情绪也立马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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