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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满口的鲜血消融在沙地里,李沙棠踉跄着脚步,惶惶看着面前炼狱般的一切。
光影幢幢,人面如魔。
她们反复笑着,拖着残肢碎屑,在满目腥气中向她爬来、爬来——
无数双手从沙地里冲出,直直地,将她拉进沙地里!
“阿娘在等你——”
李沙棠豁然起身,她大口喘息着,不住地颤声道:“水......我要水......”
“小姐!”
纪嬷嬷听到声响,连忙端来温水,稳稳喂李沙棠喝着。
李沙棠咕噜咕噜下肚,连着喝完一壶水,这才停歇下来,惶惶看向纪嬷嬷,“嬷嬷,我要去看阿娘。”
纪嬷嬷无奈一叹,知晓小姐没见着母亲最后一面,已成了夜里缠绵不去的心病。
她揉着李沙棠的脑袋,温声道:“好,嬷嬷陪着小姐去。”
*
九月十三,信国夫人已停灵七日,即将下葬。
此时正值夜半,灵堂未关窗,冷风幽幽抚过,将棺椁内人的面衣吹开一角,露出半边青白的唇色。
李沙棠正举着香,上香时不经意见到这一幕。
她将香插进香炉里,随后不听嬷嬷叫唤,转身为阿娘抚平面衣。
她那般体面的人,死后必然也要体体面面的。
“小姐!”
李沙棠还没来得及走开,就被纪嬷嬷扯得踉跄几步。
她皱眉盯着自己腕上的血痕,不动声色地扯回衣袖。
纪嬷嬷还没意识到自己碰疼小姐的伤口,她只是责备地看着李沙棠,焦急道:“小姐快去净手!
您才从那狼窝逃回来,切莫再染上些......”
这话还没说出口,纪嬷嬷忽又止住。
她看眼棺椁,眼底凄切浓郁,却不上前,只一味催着李沙棠。
李沙棠凝视着棺椁里的人,那人脸覆面衣,身着铜缕玉衣,也算是“赢得生前身后名”
了。
她莫名想起阿娘冰凉的语调,和往日近乎严苛的神情。
她不由自主地上前几步,内心忽而涌上一股极致的快感。
可随后,那股快感骤然落下,巨大的空虚油然而生,她鼻尖一酸,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又转过身,将泪水吞回去。
李沙棠擦干泪痕,忽而鼻尖微动,目光看向一旁的饕餮纹铜炉,“这什么味道?”
这铜炉里插满密密麻麻的黄色香薰,那铜炉底座上早已积满雪堆般的香屑。
“这是空净大师前几日祷告时吩咐的,说夫人生前最爱这香,现今夫人虽逝......”
说到这儿,纪嬷嬷哽咽了下,还是继续道:“大师让我们在夫人下葬前烧完香,好让她带到地府去。”
李沙棠听完没什么表情,转身向门外走去。
跨过门槛时,她忽然顿住,扫过灵堂里一圈表情各异的佛像。
她动了动嘴,到底顾忌空净与阿娘的关系,只皱眉走了。
纪嬷嬷的视线在这阴阳两隔的母女之间晃着,却不知说些什么,只得叹气跟上。
灵堂里的佛像祥和笑着,柔淡月光下,它们脖颈上的骷髅头佛珠,散发着幽幽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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