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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三哥……酒菜都备好咧。”
长柳先生站在楼梯口用东鲁方言吆喝了几声。
又等了好一阵子,张定坤才懒洋洋从二楼走下来,他换了一身棉袍,趿着一双黑面厚底的棉鞋,跟在家里般随意。
“合脚不?”
她看着那双鞋子穿在他脚上,脸上漾出极为满足的笑意。
张定坤点头,“柳宁,你跟玉娘学的这做鞋的手艺倒没扔下,正正好。”
他偶尔私底下会跟柳宁说东鲁话。
流民张三实际上并不来自冀南,而来自东鲁。
“做鞋太费手,往后不要花这个功夫了。”
“不费事的,三哥。”
柳宁虽然仍是那身精致打扮,脸上的神情却与饭局上绝不相同,是极纯粹明媚的笑容,“能再给三哥做双鞋,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欢喜。”
张定坤跟她相视一笑,彼此神情里都带上了欣慰。
如今这年月,失散十多年的亲人能重聚,机率不啻于中头彩。
“灵波怎么还没来?挂个电话到周公馆,太晚就别过来了。”
张定坤走到窗前看看天色,城东到城西距离不短,又不便派车去接。
正说着,门口传来黄包车的动静,少顷,门房撑着伞送了位二十出头的小姐进了厅堂。
之后便是大门“吱呀”
关闭的声音,门口挂着的红灯笼也取下来,代表书寓今日歇业了。
进来的这位女子身量颇高,穿西服,披着驼色的大衣,一张鹅蛋脸庞,顾盼修眉,是极英气的长相。
但当她柳眉弯弯,唇角上扬,露出一排贝齿,粲然一笑,又极具妩媚风情。
“三哥、五姐,我来迟了。
今日周府宴客,又是作诗又是看戏,好容易才脱身。”
她拍了拍身上的水汽,小丫头上前伺候着她脱了大衣,她煞有架势的给张定坤和张柳宁行了个蹲礼。
她穿着洋派,却作旧时礼节。
张定坤笑了笑,“小丫头片子。”
离家时,灵波才五岁,长得水灵灵的,年画娃娃似的,扎两个小楸楸,穿着红绫小袄,在奶妈的服侍下,穿过庭院,走到厅堂里,也是这样煞有架势的蹲下身去,“给哥哥姐姐们请安。”
“来时可仔细看过了?”
柳宁打发小丫头们下去,扶着她到圆桌前坐下。
她点点头,“放心吧五姐,要不是多绕这几圈,我也不能这么迟。”
“那就好,”
柳宁执一双长筷将藤盘上的肉片都扫入铜锅中,“其实倒也不怕别的,让别人知晓你有个当书寓先生的姐姐终归是不好。”
灵波笑着摇头,“等明年秋,我入府给人当姨娘,又比书寓先生高贵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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