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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素发作的剧痛好像都因他眼中的神采一点点退下了。
谢翎眼中亮着病容都盖不住的光,他道:“好!”
最后一程,何妨同去!
谢翎立刻让人给他备衣,下床时沈辞秋本想扶他一把,但谢翎缓了缓,摆摆手自己站起来:“每次喝了药还是能恢复点力气。”
他也不要人侍奉,自己把衣服穿了,从屏风后出来。
谢翎穿了一身盛装,以金冠束了马尾,赤金武袖,腰系革带,长腿踩了双踏云靴,连病容都被锦绣衣裳给压了下去。
不像去赴死,倒像去赴一场盛大的约。
他腰间那块玉佩,是沈辞秋去年赏给他的,把把玩得很温润,今日也戴上了。
沈辞秋目光从那块鸣凤玉佩上移开,若不是谢翎的唇色,简直看不出他在病中了,他挑了把扇子,朝沈辞秋笑:“好看吗?”
沈辞秋目光清润:“好看。”
两人从容出了侯府,踏上马车,周身竟都是松快,仿佛去郊游踏青。
马车上,沈辞秋忍着疼,尽管手还有些颤,但依然给他俩倒了两杯茶,谢翎时不时咳嗽,但他就是不住嘴,要说话,好像除非嗓子全哑,否则要把一辈子的话说完。
沈辞秋大多时候跟从前一样静静听,偶尔回应,如往常别无二致。
这样的氛围对他们来说刚刚好。
谢翎端起茶盏润嗓子,眼睛总是不离开沈辞秋:“送行茶?”
沈辞秋手抖得厉害,毒发很疼,但他面上半点看不出痛苦:“嗯。”
“有酒就好了。”
谢翎感慨,把茶喝得干干净净,他看得出沈辞秋也在忍耐难受,一如他浑身都疼扇子都握不住,却要笑,反正开心,有什么不能笑。
沈辞秋看着窗外景物飞逝而过:“有酒也不能喝……到了。”
马车停下。
这段路可真短,谢翎放下茶盏想,怎么一眨眼就到了。
他们二人都没什么力气,但谢翎率先下车,朝沈辞秋伸手。
沈辞秋停了停,才把自己的手放到他手心,被谢翎扶下来。
两人极为缓慢走到一片空地上,那里果然有一幅很大的阵法图案,因为斩了死囚已经沾过血,但血干涸得很快,已经黑了。
天色无光,雷声越凑越近,快下雨了。
两人信步朝中间走去,谢翎问:“我们谁先来。”
沈辞秋却停下脚步,看着他。
谢翎刚想再说点什么,却忽觉眼前一晕,他浑身剩余的力气也尽数被抽尽,腿一软就要往下跪。
病情又反复了?不,不对,这是……药!
沈辞秋递给他的那盏茶里有药!
惨白的闪电劈开阴云骤然炸响,也照亮了谢翎血色骤褪的脸,沈辞秋扶住了他,没有让他跪下去,而是让他慢慢躺在了阵法中央。
沈辞秋跪坐在他身侧,拿出了一把有着十分华丽刀鞘的短刀。
鎏金刀鞘上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嘴里衔着一支白梅,这是谢翎送给他的刀。
层云中电光熄灭,第一滴雨水砸了下来。
谢翎明白了,所谓同去只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心的谎言,怕他不肯来,生死大事上,沈辞秋选用他的命来试一个答案。
谢翎躺在地上,眼中的震惊慢慢消失,悉数化为平静,他没有怒火,也不怎么恨沈辞秋,只是觉得……很可惜。
沈辞秋这一刀下来,他们在考核中快三年的情分就会被斩个干净,日后回到真正的世界,他俩就剩仇敌一条路,绝无转圜的余地。
要我的命,你不用骗,可以直说的。
谢翎眼中映着天上浓墨的乌云,自嘲又苦涩地轻嗤:起码在这个世界里,姓谢的傻子愿意为你拼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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