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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娘扒住他不放,拉着他按到桌前坐定了,站到他身后,便如同往常一般,给他揉捏肩颈,才道,“妾没想什么,爷你今日倒是学那猫儿,怎地走路无声,突然出现倒吓了珍儿一跳。”
陶谷丰莞尔,想起心中记挂之事,问道,“你今日去别院,可见着人了?”
肩上揉捻的手停了下,才又继续捻着,只听身后那人声音平平,竟有些干涩,“见着了。”
“如何说法儿?”
“她自个儿说并非来自上京,是西且弥的女医,凑巧儿被燕王收于麾下的。”
“女医?”
珍娘又想起那山水屏风上的玉带,略带酸气地说,“她自己是这样说,可她房里分明有男子的贴身衣物,想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什么女医?我看就是勾引人的狐媚子,怕是医病都医到床上去了。”
站在珍娘的角度,只见陶谷丰半头花白,缕缕银丝与黑发相缠,那不是白发,而是岁月。
原先虽然偶尔也会膈应他近身,可她向来清楚自己所求为何,从未像今日这般,心头只漾着一个念头——心有不甘。
她与那南漪皆是花儿样的年岁,为何自己便要年纪轻轻就守着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叟,而她——
她又想起那个在门外见到的纵马之人,英姿勃发,器宇轩昂,那才是少年人应该属意的情郎啊。
陶谷丰起身,“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你歇息吧,今夜我宿在书房。”
珍娘送他出了房门,见他已不挺拔的脊梁,慢悠悠负手走远了,无声叹了口气,回身合上了房门。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郡守府一处无人角落,一只灰褐色的影子扑棱棱飞出,不久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却说白日里珍娘在门前所见的正是湛冲,他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好不容易一应都理顺了,便早早回了别院。
他首趟进这水榭,从未想过那陶谷丰还能有这样一洞琅嬛,他还未走进,便从大敞的窗棂处,见她正坐在书桌前低着头看书。
他缓缓停下,窗外那株桂花正打头,翠绿的嫩芽有几枝低矮的拦在窗前,她藏在一片葱色里,便也成了这早春的第一抹新绿。
南漪正低头看书,忽然觉察余光一个靛蓝影子,抬头见是他,不想今日竟回来的这样早,两人隔着窗子相望,彼此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他进得门来,还未走近,南漪一把合上书,两手按住了,他不以为意,经过她,直往她身后那面书架去了,手指一捋,定在一卷《法华经》上,随手取了,旋身撩袍坐在窗前的圈椅里,而后竟默默看起书来。
她皱眉看看他,这人竟还能坐下来安静地看书?他一个满手沾满鲜血的修罗竟沉迷佛法,这多少令她难以置信,她原以为他即便装样子也只会选墨子之类,立地成佛这种事对他来说,怕是下辈子也难圆满,因而觉得讽刺,不由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
愿赌
南漪收敛起笑意,将手中的书揽在怀中,背身快速放回架上,又看都没看就随手抽出了本新的。
他目光灼灼,扫过她新拿的那本,笑道,“女先生学道深山,果然是诸类都有涉猎,令人敬服。”
南漪不明所以,见他盯着自己手上拿的书卷一脸奸笑,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见书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素女经”
。
南漪心头顿感无力,觉得他可能就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煞星,自从遇着他就没一件事顺心。
她火辣着脸就要把书放回去,结果半道被他截住了,他抽走翻了翻,再抬起头笑着对她说,“此书你可通读过?”
她倒驴不倒架,梗着脖子回他,“周人尊黄帝为祖,帝在其位时,广播百谷,种万千草木,又作内经流传后世,以弘医道,此经乃黄帝与素女问曰集成,本就是医家世代传承的精髓,我便是读过也是再正常不过。”
谁知他闻言便吊起眼睛乜视她,凉声道,“你果真看过?”
先生生前传道授业无数,青囊尽授,可却从未传授她任何房中之术,她曾在先生的书房见过此书,始读不以为意,细看之下大惊失色,慌忙归位,又换了别的书来,生怕被人发觉。
南漪竖起眼睛,“看没看过都与你无关,管的忒宽!”
说着就要伸手去夺,谁知他忽然转身,边踱步边端着书念起来——
“&039;五征之候,一曰面赤,则徐徐合之;二曰乳坚鼻汗,则徐徐内之;三曰嗌干咽唾,则徐徐摇之;四曰阴滑,则徐徐深之;五曰尻传液,则徐徐引之……&039;你既读过,可知这里写的是个什么意思?”
满嘴的淫词艳语,南漪真想冲过去撕烂他的嘴,可她知道他是故意激怒自己,于是转身便要离开水榭,可谁知他人高腿长,先她一步挡在门前,反手合上了,看着她笑言,“看来女先生在这方面上存了个短处,不过没关系,我原先倒研读过此书,都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我倒觉着此话有差,书读百遍,也不如躬身亲践,你不懂也无妨,待回头你我可同习,你忘了?我毕竟是你的半个师傅呢。”
他见她越发赤红的脸蛋儿便越发觉得有趣,只见她转身走到桌旁,拾起他方才撂下的《法华经》,甩了甩冷笑道,“正是呢,你方才问我笑什么?我就笑你这人装腔作势还研读佛法?还是你现在手里那本更适合你。”
他卷起那书握在手中,负手走向她,一脸的毫不在意,点头道,“你这话不假,我如今也觉着这些椒房秘技之流倒还有些用处,比那些秃驴成日研读的东西强了何止千百倍,其实我与你一样,都是随意抽了本,我也不知道如何就选中了它,真真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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