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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
她听见他问,却只作未闻,她知道他也没睡着,但好不容易两下里井水不犯河水,她可半点不想招惹他。
可不一会儿又听见他说,“过几天,你随我去个地方。”
她心里纳罕,忍不住睁开眼,偏头看了看他,犹豫着问道,“去哪儿?”
他平躺着,睁着眼睛看帐顶,闻言笑了下,“好地方。”
今晚的月色清佳,熄了灯内室也不昏暗,半明半暗间,她看见他眸光熠熠,侧颜愈发显得那山根高挺,唇峰薄俊。
南漪垂下眼,细想这人,怕是也就只这幅皮囊尚可一观,脾气秉性实在不敢恭维,阴险多疑,又惯于逢场作戏,也不知他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这个人,也不知这世上有谁能让他以诚相待。
她只顾沉思,丝毫没注意身旁那人的靠近,等她忽然发觉一个热烫的气息扑面,下意识抬眼,只见近前一张俊脸,吓得她慌忙后撤,惊惧颤声道,“你……你干什么!”
湛冲一手定住她后脑,扣住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微微翕动的樱唇,命令道,“亲一个。”
可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却见南漪倏地抿唇咬住嘴,气喘咻咻瞪着他。
两人较劲似的互不相让,他无法,故意恫吓她,“就香个嘴儿,也不弄别的。”
待她神色略有松动,强耐着性子等她终于松了口,见她犹不信服地盯着自己道,“男子汉大丈夫,你说话要算呜——”
他耐性耗竭,低头亲上去,不住勾连试探,难分难舍。
见客
那日之后,南漪都见他早出晚归,也不知忙些什么,她也懒得理会,只悠然在园中侍花弄草、看书散步,难得的自在惬意。
这院子虽不大,布局功用却一应俱全,假山后连着精巧的水榭,里面藏书颇丰,天文地理,堪舆医药,县志话本,无有不藏。
南漪自从发现了这处琅嬛,便一头扎进去,不必应付湛冲的时候,几乎全都粘在此地,流连忘返。
这日晌午,她正聚精会神研读一簿西南本土的地方药典,一个小丫头走进来与她道,“姑娘,我家珍姨娘前来拜会姑娘,这会子正在明堂等着了。”
南漪闻言抬头,只觉得莫名,她知这里本是郡守府名下的别院,如今给他们暂时落脚安顿,可她一个坐困囚城之人,怎么会有人上门来看望她?
“哪位珍姨娘?”
南漪纳罕问道。
这小丫头原是陶谷丰府上外院伺候的,这回临时拨过来应个急,年岁尚小,还未近身侍奉过女主子,如今正巧领了这差事,过了回大丫鬟的干瘾,又因来前儿管事的特意嘱咐了,叫她伺候人要眼尖手巧嘴灵,便倒比之前更尽心些,却也因年少,还不太懂某些规矩,又因到了这里,伺候的这位姑娘大度又性善,从不为难她们,好说话的很,难得与她过问些什么,如今好不容易问到自己,便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地往外秃噜,“珍姨娘是我家大人的第六房姨娘,去年方入府的,别看我家大人年过半百,这珍姨娘倒与姑娘一般年少,平时也是极好说话的,从不苛责下人,所以姑娘不必烦扰,只管宽心去见她便是了。”
不说还好,这小丫头越说南漪越糊涂,便是她如今住着郡守的园子,可她身份尴尬,有些事本不可言说,这遂宁郡守的小妾此时来寻她,倒叫她摸不着头脑了,可人家既上门来了,也不能干晾着不顾,便起身理了理衣裙,又抿了抿发,领着小丫头往明堂去了。
还未走近,便远远见着滴水下站着一个侍女,那侍女也见着南漪她们,很快转身往抱厦去,不一会儿,便见一个身着妃色兰花纹罗裙的女子快步从抱厦走出,见她们朝自己这里走来,也快步迎上前去。
便如那小丫头所言,这位姨娘看着与自己年纪相仿,却已梳起妇人头髻,一张满月银脸,逢人便笑来,眉眼弯弯,两人本头回相见,她端出来的神色倒似老友重逢一般。
南漪见状,心上莫名筑起高墙,心想便是有意巴结湛冲也不该从她这里入手,暗道待会儿只由得她去,自己以静制动便罢了。
珍娘走近,见对面那少女身穿一身月白对襟束腰襦裙,那细腰不盈一握,头上簪着样式老旧的银白素钗,耳挂一双羊脂玉兰坠子,再无多余饰物,素净非常,却袅娜聘婷,容貌姝丽,便是她一向自负美貌,也不由得泄了气去。
来之前陶谷丰只说这少女是那贵人带来的,也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名头,她想着既能让爷们儿随军带着到处抛头露面的,应该也不是什么正经女子,若不是那等下贱军妓,便是路上随手捡的墙花路柳,总不能是正经侧室,又听说年岁与她相当,便莫名生出些较劲好胜之心来,同非正室,但至少她也是那陶谷丰使了资银兑来的正经姨娘,便自觉高她一等,而反观这少女还作室女未嫁之装扮,于是越发打心底里瞧不上她。
这珍娘出身小吏之家,其父乃遂宁马苑录事,不过从九品的一个微末小吏,一年的俸薪也买不了她如今的一根珠钗,原本以她的出身,至多不过押宝撞运配个有才智的举子书生,可她自恃貌美窈窕,不甘与她娘一样许个平头小吏碌碌一生,便寻机凑巧勾搭上了那陶谷丰,日夜灌他迷魂汤,从而顺利入了郡守府,做了那半百老叟的第六房妾室,因着她年轻美貌,又正新鲜,陶谷丰十日里便有八日睡在她房里,于是越发自觉得宠,只想着若是能早日给陶谷丰诞下子息,后半生就算有靠了,于是越发缠住他,日夜把着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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