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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他看着一脸傻笑的方天,都会忍不住疑惑。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傻,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就相信一个陌生人,甚至随便出手相助,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来到万佛宗,见到的人越来越多,看着那些人洋溢的笑容,听着他们不足轻重的烦恼,他才明白,有病的人是他。
他不知道幼时的伤痕会追随一个人多久,但是,每当他合上眼,那些血色的过往就在眼前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他出生在一个黑暗的洞穴内,仅有一点点微弱的光透进来。
洞穴的四壁常年湿润滑腻,小小的硬壳生物横着爬来爬去,时常在他睡觉时咬上一口,空气中弥漫中浓重的海腥味,日日夜夜哀嚎声与哭泣声此起彼伏,从未停过。
五岁以前,他从未离开过洞穴,他只见过母亲。
母亲早出晚归,每日带回来的食物只有一点稀碎的海草和一小块酸臭的肉块,两人靠着这点食物,活过了一天又一天。
从一出生开始,母亲从未伸手碰过他。
如果喂饭时不小心接触到了,她会尖利地惨叫一声,然后狠狠地拍开他的手。
那一天,他不仅没有晚饭吃,夜里还会失去唯一温暖的草垫。
她望向他的眼神,既愤恨又厌恶,其中还夹杂着某种难以理解却深入骨髓的情感。
她时常望着他头顶的鳞片出神,而后忍不住睁大眼睛,使劲摆手,退到角落,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后来他才知道,这种感情叫做恐惧。
青鲨永远也忘不了,她第一次抱自己时,那双温暖的大手,就算是几层草垫加在一起,也没有那么暖和。
可是,那双手似乎被冰块冻着了一般,一瞬间变得冰冷起来。
她的脸上浮现出古怪而畅快的笑容,接着她的手缓缓上移,掐住了他的脖子。
喉咙好像被大石头压住,难以呼吸,他只能听见她笑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猖狂。
他快要晕过去的前一秒,隐隐约约看见一只鱼头的怪物冲进来,揪住她的头发,像倒提着拖把一般,粗暴地扯走了她。
一连几天,他都没再见过她,实在饿得受不了,他慢蹭蹭地走出了蜗居五年的洞穴。
漫天的光泼下来,一时之间闪花了他的眼,扶住洞穴的石头,他才站住。
这里是深海的一个岛礁,不大,他站在高处的洞穴都能看见岛礁的边界。
岛礁包裹在一层薄薄的气泡内,里面充满空气,外边是无穷无尽的深海和虎视眈眈的鱼虾鲨蟹。
岛礁的边际上层层叠叠累积了无数洞穴,就像森林中被打碎的蜂巢一般,密密麻麻挤在一处。
岛礁内生活着许多人,有的长得和母亲一样,有的是长得和他一样的怪物。
他们看见他的那一刻,都停下手里的活计,微微讶异地睁大了眼睛,接着脊背又弯曲下去,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一般,继续手头的事儿。
一个鲨鱼头的海族走来,把他带到岛礁的边缘,指着气泡外的一滩破布,大笑着说那是他母亲。
那块水域是浅浅的粉色,与四周的海水颜色决然不同。
红色的碎屑在水流中上下起伏,几十只一脸餍足的鱼虾挑衅地盯住他,接着冲进粉色的水域内,撕碎了那块破布。
五岁以前,他只见过母亲。
五岁以后,他再也没见过母亲。
鲨鱼头在他脚上戴上沉重的镣铐,然后把他扔进人群中,吩咐他们看好自己。
脱离洞穴,进入群居的族群后,他学会的第一个规则叫阶级。
那些长相奇异的海族是主人,同他一样戴着镣铐的人族或混血是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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