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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虞景明抿了一口茶,才接过维文递给她的文件,是一份规划书,只看了一会儿,虞景明脸色就有些严肃,这份规划书显然是出自法国人之手,竟是将整个老城厢都划进了法租界范围,而其中更有对另一边的老西门以及永福门的规划。
“这是很久以前的一份规划,老城厢这边房子老旧,护城河都变成了一个烂泥潭,一到夏天,臭气薰天,苍蝇蚊子到处飞,不卫生,也容易流行传染病。
而城内,纵横的河沟淤泥沉积,堵塞河道,衙门每年清淤也是一大笔开销,当年,就有法国人跟朝廷提议,上海县治移设闵行,这边划入法租界,由法租界重新规划建设,当然最终这个方案被否决,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据讲,李总董曾看过这份规划,虽然方案被否决,但有些东西既然起了念头,就怕人掂记,而于其让别人拆,不如由自己拆了建设好……”
卞维文慢条斯理的讲。
“怎么,那现在是有人旧事重提了?不可能呀,朝廷当初都没答应,现在革命成功了,你之前也讲了李总董至少一个民政总长的位置,他既然有那样的决心,不可能再让法租界得逞的吧?”
虞景明微皱了眉头。
“那是自然,只不过田大人讲,前些天,荣伟堂曾找他调过这份规划书看,你也晓得,如今法租界的路都已经筑到了对面了,虽然讲现在革命是成功了,但能不能守住革命果实不好讲,如今各地纷纷独立,却也各自为政,革命党这边尚没有统领全局之人,而经济方面,因着庚子赔款的原因,海关税务,及内地一些常关税务都掌握在洋人手里……”
说到这里,卞维文顿了一下,两手搭在桌上,交叠的握手,低着头,两眼就死死的盯着桌面,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有些吵哑的讲:“大小姐,你晓得哇,就在上午,江海关宣布,海关关税将不再存入道台府库,而是直接存入汇丰银行,至于海关关余,是必须要由他们承认的合法政府申请,才能提取……”
卞维文说着,又突然苦笑,摆摆手:“不讲这些。”
“嗯。”
虞景明便点头,有些东西是不能碰触之痛。
卞维文又笑笑继续讲:“再讲局势,税务掌握在洋人手里,革命党这边没有能撑起国家运行的经济基础,而为了新政府的运行,就注定了革命党这边要向袁北洋妥协,袁北洋如今拿到了内阁总理的位置,他是主张和谈,只是他主张的和谈,却是要站在主动位置,说的不好听,就是要招安革命党,主张的是立宪那一套,这跟革命党这边主张的民主共和相差甚远,这注定了南北之间有在未来将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到那时,局势会如何就不好讲了,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洋人总是处于超然位置,而二者为了取得洋人的支持,只怕又要向洋人妥协。”
卞维文说着,又讲:“当然了,这些都是推论猜想,未必会变成现实,也未必真会影响到永福门,只不过先有荣兴突然查阅这份规划书,再有吕三突袭永福门,我就想的多一点,到底得留个心眼。”
卞维文一讲这些,虞景明便明白,吕三今日之举只怕就是给荣兴摸底的。
荣兴的棋会如何下虞景明不晓得,但荣伟堂对于永福门是有一股子执念的。
“我晓得了。”
虞景明便笑笑讲,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一顿饭吃完,卞维武和卞维新两个也没有回来。
“要不要先收拾?”
虞景明指着桌上的菜讲,卞维文有些老脸一红,维武和维新两个做的太明显了。
“收了吧。”
卞维文摸摸鼻子,面子上有些尴尬,心里有些轻松喜悦,只又飞快的压下。
收了碗筷,两个继续坐在天井的石榴树下吃茶。
外面突然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声。
“哟,哪个这样哭?”
隔壁传来芸嫂子好奇的问话声,许开源刚从外面进来,就好笑的讲:“是南街的老秀才,他在街上走,被革命军抓到,当场就被剪了辫子,这不心疼坏了嘛,就哭了……”
“一条辫子,至于这样跟死了爹娘一样呀?”
徐婶子正抱着囡儿喂饭,也嘀咕的讲。
“讲是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能剪的。”
许开源解释道。
“屁话,满人入关那会儿,为着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死了多少人,如今革命成功了,还舍不得那根辫子,倒把满人当起祖宗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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