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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主座仍如往常一般在最中央,瑗夫人正含笑望他,美眸盈盈——她如往常一般,将自己的座位设在左侧略微下首,既得体又含蓄地昭告着自己的身份,再往下,便是其他几位姬妾。
他的唇微微勾起,闪过面庞的是一缕难以察觉的厌烦和讥讽,随即,他状似欢畅的笑道:“这么多美人儿,却是让本侯看得眼花缭乱,连眼都不知往哪放了……”
于是一片莺声娇语响起,燕姬仗着自己正得宠,娇嗔道:“君侯这话太没道理,姐妹们为精心你梳妆打扮,却只换来你一个眼花缭乱……”
虽然说的是“姐妹们”
,她一边娇嗔,一边微晃香肩,成功让全场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
她今日显然是用心妆扮了的,一身云锦上绣纹眩目,一眼看去,竟只觉潋滟生辉,仿佛凤凰下降人间,衬着鬓间明珠,简直有如潇湘神妃一般。
于是众女轰然,又是艳羡,又是妒忌,却不甘被她夺了风头,于是七嘴八舌地向君侯请安恭贺,一时悦耳非凡。
这般富贵繁华,旖旎无双的场景,却让朱闻心中意兴阑珊,他面上微笑着,双眼却不自觉地朝窗外往去。
窗外正是冰雪满地,梅香暗缕,比起殿中这热闹非凡,却更显得宁静安谧,高洁无双。
蓦然,他的视线停住了—— 燕姬身后的那一页窗,正在不起眼的角落,灯火昏暗处,却有一道女子的身影,正倚窗而立。
淡青的长裙,在身后的夜色衬托下,修长见形。
她全身轻倚在玉栏之上,宛如轻烟一般清渺,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无形。
一头漆黑长发垂髻披散,在夜风中轻轻飘动,漫渺繁多,似真似幻。
那女子虽置身热闹大殿之中,却是凝目窗外,已然神游天外,喧嚣的人声宛如浪潮一般,却不减她周身那飘渺出尘之意半分。
灯烛昏暗中,她的剪影宛如绝佳的水墨丹青,在朱闻的眼中深深刻下痕迹——虽然看不清面目,却只觉得定是世上无双的倾城殊色。
旖旎 朱闻望着她,不禁呆呆出了神,直到瑗夫人略带催促的娇呼声响起—— “燕妹妹今日真是楚楚动人……君侯你说是不是?”
朱闻这才从茫然自失之中醒来,端起金斛,凑到唇边,带些敷衍的微笑问道:“是啊,这件衣裳真是亮眼。”
瑗夫人巧笑嫣然,目光闪动间,曼声道:“这般精巧的云锦……君侯之前就赐给妹妹一件,如今,这一件却更胜几筹——君侯,您对燕妹妹,可实在是太偏心了呢……”
她状若无意的嗔怪,却让周围诸女眼中几乎喷出火来,美眸明灿,几乎要将燕姬整个人都烧成飞灰。
燕姬见状,却丝毫不见惊慌,仍是一径轻笑道:“姐姐真是说笑了,君侯对各位姐妹,一向都是雨露均沾的,哪会对妾身有所偏向呢——这一件,就是君侯原来赐下的。”
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燕姬唤出身后随侍那人,当灯火凝聚到疏真面上的黥纹时,众人都发出惊骇的低呼声。
是她!
朱闻心中一震,金盏中的酒液也几乎泼了出来,他眯起眼,想起两个月前那场诡异的雪崩,在居延救起的那满身血污、面带黥纹的女子—— 原来是她!
“先前这件云锦,被侍女不小心泼了茶水,我想着这是君侯亲赐,实在不忍丢弃——多亏她巧手善绣,把瑕疵遮掩过去了。”
她望定了朱闻,双目含情,轻声道:“君侯素来节俭,臣妾一向铭记于心,又怎敢豪奢挥霍呢?”
朱闻点头赞许,笑道:“也是你慧眼识人才,这才有此福报。”
他目光熠熠,目不转睛地望定了燕姬那一方,众人皆以为他在与燕姬眉目传情,只有他自己心如明镜——这是因着那道轻盈身影。
他的黑眸幽沉,停留在那丑陋蜿蜒的青黑纹路上,心中升起莫名的怒意——居然有人对纤纤弱女行此酷刑!
燕姬端坐如仪,顾盼之间,满是志得意满——她带着疏真前来,本就为炫耀,如今更是在君侯面前留下珍惜馈赠、节俭惜福的好印象,眼看着四周嫉恨交加的目光,她越发含笑不语。
“恭喜燕妹妹得此巧匠……也贺喜君侯得了燕妹妹这解语名花!”
瑗夫人意味深长的祝酒,将这场夜宴推向花团锦簇的高潮,只是各人虽然口中一致,心中各怀鬼胎,却是不问可知。
…… 夜已深,明亮的圆月正在中天,欢宴已毕,只留下满庭寂静,宫灯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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