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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脸混子当日只是路过,是来凑热闹的看客。
他的戏份,就是从所有人身边路过。
有人会问,怎个路过法?
他原是个掮客,半路出家去少林寺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接着路过苏府办事与府内小厮起了争执,折了人家一条腿,欠了苏乡绅十贯钱,今番路过弥勒寺揩油苏小姐,被陈亦章揍得手脚哆嗦,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大夫路过他身边,说无法医治,告诫其只能平躺着静养数日。
后有人说他出家了,有人说他又干回了掮客的行当。
纸包不住火,欠债的僧众自以为设局天衣无缝,未料住持提前云游归来,将他们抓了个正着。
初谷和尚听得冲突缘由后,即刻修书发往惠城县衙,请主簿调解利息贷一事,并下令寺内欠有苏乡绅贷款之僧、以及苏府事件合谋者受三十禅杖,永久承包寺内二十余间茅厕洒扫,一年之内不得踏出寺门。
“依我看,这惩罚还是轻了些。”
“陈姑娘有何见解?”
亦章难掩嘴角笑意,伸手向初谷和尚比划数字:
“要罚他们打扫寺门五百遍,抄经书六百遍,日日往佛前磕八百个响头,将自己的罪过向佛祖虔告一千遍,阿弥陀佛!”
“真照你说得这么做,怕是菩提老祖来了也要被吓跑。”
初谷和尚哈哈大笑,甚是自在,连带着亦章也释然而笑。
笑声落下,禅房复又归于平静。
亦章悄悄注视着这位约值不惑之年的僧人,他身着秋黄袈裟有如绫罗细绸,更衬其敦厚和蔼,周身散发出垂暮而质朴的香樟味,让亦章莫名联想到她的外公,或者是……
父亲。
这个称谓牵动她的思绪如波涛般翻滚,初谷和尚的话语徘徊在耳际:林府少爷、大礼未成、悔婚出逃、陈府小姐……
亦章的心猛地颤了一下,顷刻间恢复如常。
罢了,父亲的事情且随它去罢,而今唯有母亲等着我去救。
陈亦章抬眸看向初谷和尚:
“初谷师父,你的消息可真是灵通。”
“此话怎讲?”
“你身为住持,自称是我叔公,云游千里,两耳不闻寺中事,连手下的僧人出去滥赌都一概不知,却把我这个闵城姑娘的家事记得清清楚楚,这是为何?”
初谷和尚将桌上的翠湖龙井饮尽,笑道:
“我与你不过是因缘际会,恰好在此地相遇罢了。
关于我为何知晓这些,为何与你有这般亲缘,你且随意听听,不必放在心上,我也并不是因这层叔侄亲缘才这般对你的。”
随即往别处禅室内取出几叠信笺交予亦章翻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陈年往事:
初谷,原名不详,少而家贫,笃志好学,无从致书,遂入江湖帮派“走蛇秀龙帮”
,于前朝从军征北夏,也曾在军中见过陈亦章母亲:陈修姱。
某天大雾,他作为步兵断后,不见左右,沙场万人相斗,他被一箭穿胸,重伤退役,幸得红芝山某贵人相救,赐法号“初谷”
,教导百般武艺,于红芝山顿悟,出家为僧。
早在帮中做事时,他就不擅御控他人,出家后愈加沉浸于提升武艺,钻研佛法。
弥勒寺原住持本对他青眼有加,将住持之位属意于他。
后来原住持仙逝,群龙无首,和尚们商议,认为他品行最佳,推举为住持。
“举孝廉”
背后,僧众们的算盘打得响亮,吃定了他性软面薄,不善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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