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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被拘在了宫里,亦没有更好的办法再见那教习娘子一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小十六最近抓耳挠腮毛躁的跟只猴一样,如何能逃脱掉辛励的眼睛?他垂了垂眸,深觉给小十六的课业留少了,才让他有这些心思想些有的没的。
对于自己眼睛的状况,辛励十分满意,并未觉得有遗憾残缺之处,毕竟比起当年在凉州双目失明,被人追杀的境地,他现在可以说是过得十分安稳了。
辛励批完今日的最后一份奏折,将朱笔搁在玉架之上,盛福端了一个盘子上来,盘子上都是随驾洛阳的各个妃嫔的牌子,他挥了挥手道:“端下去吧,朕今日不用人侍寝。”
“是!”
盛福停都没停,端着盘子走了下去。
辛励靠在御榻上,随手拿了一本游记翻阅着,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
只是近来不知怎么,心绪烦杂,并看不下几行字去,遂将书往榻旁的月牙几上一放,翻身胡乱睡了过去。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辛励,《凉州词》好难!
腔调这么雄浑的吗?总是唱不来……哎,我凑合唱你凑合听吧,等我学会《凉州词》,你的眼睛就好了,到那时你再把凉州从羌人手中夺回来,好不好?”
“辛励,你今天想吃什么?甜粥可不可以?”
“辛励,你能看到光吗?”
“辛励……”
“回殿下,属下无能,没有找到阿妧姑娘,只在悬崖边找到了这个。”
一块沾了血迹的帕子被呈到辛励面前。
“听打柴的樵夫说,有个姑娘一路吐着血跌下了山崖去,崖底的水涧上浮起的都是血沫子,阿妧姑娘怕是……怕是……”
将士们不忍心说下去,只一个劲儿的跪在辛励面前请罪,刹那之间,山河失色,他眸中唯一的亮光也烟消云散了。
天将破晓,辛励挣扎着醒来,这是自阿妧走后他唯一一次梦见她,哪怕是在梦里她也不肯多留一刻。
凉风瑟瑟,辛励拥衾坐起,近乎癫狂般的渴求着回味着梦中那微末的时光,就仿佛她还在他身边一样,唱着荒腔走板的《凉州词》,为他熬着夹生的甜粥,治着他病入膏肓的躯体,最后为了引开杀手为他留得一片生机,只身慷慨赴死,她像一只笨拙的鸟儿,可被这样一只笨鸟全心全意的爱过后,世间一切对他而言都变得索然乏味。
良久之后,辛励拉了一下榻边的丝绳,候在殿外的宫娥太监们端着金盆、丝帕鱼贯而入,小心伺候着。
今天是清明节,辛励命十六弟代他回长安祭祖,十六大了,也该学着如何做一位帝王了。
早膳过后,没什么要紧的政务需要处理,他换了一套低调的衣袍,径自出了宫,在洛阳城漫无目的的游逛。
他不知不觉的驾马来到了歇芳楼门前,在门外迎客的伙计一眼认出了他来,忙向前作揖道:“金公子,里面请。”
辛励漠然回神,出声道:“不了,今日还有事。”
说罢,他驱马离开。
马儿一路行到城外,碰到一处水草丰美的地方停了下来吃草。
辛励亦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躺下,怔怔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任思绪到处飘荡,他整个身形被离离青草遮住。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有人朝这边走来了。
那人应该是来河边祭奠的,他闻到了一股香烛的味道,及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低诉,什么你要早日投胎,什么实在不行的话也要在那边过得好,争取下辈子富贵双全得个如意郎君,千万别再嫁给负心汉伤心又伤情,不值得,天下男人千千万,不行咱就轮着换,切莫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忽然,那道声音顿了顿,好像又有人朝这边过来了,那人忙站起身来四处瞧了瞧,然后拎着篮子欲寻个地方躲起来,盖因来人是一对野鸳鸯……
孟瑶华怎么也没想到,她寻得地方够偏僻的了,怎么还有人出没……
幸好这纸钱她是烧给今世的自己的,不然这得多郁闷,她提着竹篮慌不择路的寻了块大石头躲下,那对野鸳鸯已经迫不及待的在另一处石头旁办起事儿来。
孟瑶华:“……”
正当孟瑶华惊魂未定的决定再往里藏藏时,她一抬头差点吓了一跳,怎的石头上还躺了一个人!
那人穿了文人常穿的广袖儒服,他如华茂春松一般,卧在石头上,整个石头被他宽大的衣襟铺满,形容玉山,意态风流。
那人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比了比,示意她噤声。
孟瑶华抱紧手中的祭篮,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熟人”
,刚想打声招呼,却蓦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奇怪的声音,她好奇的望了两眼,差点儿想把自己的双眼戳瞎,真是斯文扫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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