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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殿下有她的风华高贵,也有她不为人知的难处,人生在世,何必处处艳羡他人。”
珠帘外忽而传来一道柔婉嗓音,梁贵妃簪钗挽帛而来。
兄妹一人看见母妃,连忙起身迎出见礼。
“母妃……”
李星烺动了动僵硬的嘴角,有些不敢看那双永远温柔,永远包容他的眼眸,小声道,“您是否觉得,孩儿同父皇血脉相肖,是个遇事退缩,扶不起的懦夫,令人失望……”
他忘不了那日他自作主张地让位于皇伯父时,母亲那个震惊复杂的眼神。
母妃不曾责备他,可李星烺依旧自惭无颜。
因为哪怕是此刻,外面热火朝天地准备着他的登基大典,太子内心深处依旧觉得,他当不了这个皇帝。
若他能够自主,皇伯父不肯接受帝位,他都想逊位给洛阳的那位大司马了。
大司马马上能战,马下能治,驱逐了匈奴,威名震慑寰宇,除了不姓李以外,在李星烺眼中,没有人比他更具君主之象。
他只求不要再打仗,不要再死人了……让百姓安安稳稳地休养生息,铸刀剑为犁器,放牛马于原薮,室家无离旷之思,皇帝姓不姓李,又有什么关系。
可惜他怎么想都没用,没人会把他的想法当回事。
太傅这几日也没有进宫,必是亦失望于他的软弱了。
“星烺,抬起头来。”
萧氏的声音依旧和煦柔软,李星烺依言抬头,便见母妃眼含笑意,风华清蕴。
萧氏一字字道:“我记得论语中有言,君子守道,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哪怕山河变色,至少这一刻,吾儿位居东宫,便依旧是国储。
纵你不愿承当,这个与生俱来的身份,如汝发冠,子路尚可正冠而死,吾儿便无勇气正冠以待吗?”
李星烺怔忡地注视母亲半晌,喉咙酸胀如堵,眼中漫出热泪。
他强忍泪水未落,蓦然揖手鞠拜:“儿臣空读万卷书,竟不及母妃一言。”
“儿臣懂了,我虽不肖,亦不敢委堕先贤之志,该我职责,李星烺愿尽力克当。”
顾一郎从外面打听消息回来,趋步穿过府院,脱屐入父亲书房。
檐下风铃叮叮作响,云影舒卷,时而在纱窗上酿出变幻的光影。
室内,顾细婵跽在矮足黄花梨案对面,正为祖父素手烹茶。
少女身上一袭谷鞘红的蔷薇花纹纱裙铺延在地板上,人比花娇,亦如一朵鲜嫩开放的蔷薇。
“父亲,打听清楚了,”
顾徊接过阿婵递来的茶,抿了一小口,“山阳城治疫确有其事,缨小娘子也确实带领几十护卫与武僧在城中逗留数日,亲自为疫患擦洗喂药,研治药方,救治上万百姓,并非虚张声势。”
他看了看低头在案几上写着隶书,闻声不语的父亲,犹豫一下,放低声道:“还有便是,今晨传来消息,北雁国也归附洛阳了。”
满头花白的顾沅笔锋微滞,没抬头,喜怒不辨地问:“十六称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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