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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在梦里出现的这只手跟现在一样长,但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前端微微泛白,骨节明显地突起,手背的皮肤绷得极紧,可以轻而易举地看清青色的血管,里面灌满了滚沸的血液。
我浑身的血都蠢蠢欲动地烧起来,一股热意懒洋洋地舒展四肢,顺着脊骨拱上后颈,后脑勺像被一大块温热的棉花坠着,湿绵绵地往下吊。
不防那只手忽然伸过来,盖在了我眼睛上。
我从没觉得他的手这么烫过,熏得我眼眶都发了红,眼珠子像被放到烙铁上滚了一遭。
他的呼吸吹进我脑子里,仿佛沉沉一锤落在烧得通红的铁条上,炸开万点碎星流火。
脑袋成了只大鼎,咕嘟咕嘟地熬着稠汤,他的嘴唇贴到了我的耳骨,我还以为那是一个吻,但那柔软的触感很快消失,我才混混沌沌地反应过来,他是在跟我说话。
心脏声跳得这么响,他一定听得一清二楚,我奋力挥去那只手的影子,分辨他在说什么。
“坐到那边去。
你影响我看高数。”
我和孟先生的生日总赶在期末停课之后的复习周,为了避免良心不安,所以白天都照旧看书复习,晚上再坐车去市中心吃晚饭。
要是路过哪家西点房看上橱窗里某个卖相精致的蛋糕,就顺道买一个尝尝味道。
我们似乎心照不宣,将这两天当作了雷打不动的约会日子,尽管平时我们也成天往对方学校跑。
转眼到大二期末,有天室友们问起怎么没见我过生日,我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跟他们提过。
原先还担心我请客吃饭会耽误找孟先生,好在我的三个室友通情达理,一点没有要大宰特宰的意思,反倒让我不好意思白占几句“生日快乐”
,于是提前订了一个蛋糕,准备二十七号这天拎回去分。
我正在床边穿鞋,宿舍里的电话忽然铃声大振。
我蹦到桌边接起来,夹着听筒系鞋带:“喂,哪位?”
“我找何遇君。”
我一愣:“爸?”
我爸在那头像是也愣了一下,好一阵才说:“你没去吃饭?”
座机屏幕上显示现在11:46,我说:“没有,我马上要出去,准备在外面吃。”
“哦。”
他又顿了顿,“钱够用吗?”
“够的。”
我爸打来的生活费我每月差不多都要剩一半,大一结束时我干脆转了一笔定期存款,“有什么事儿吗?”
“你今天没课吧?我到这边出差,你妈叫顺便来看看你。”
我受宠若惊,脑子却大声叫嚣着抗拒的指令。
他问我晚上能不能一起吃饭,我打断了未竟的话:“不然一起吃午饭吧,晚上我可能有点事儿。
你吃过了?”
“没有,没有。”
他难得这么温吞,“我这会儿在人民广场,离你学校远吧?”
“我刚好要去那边取东西,直接坐地铁很快。”
那头静了一会儿,他答应了:“好吧,你直接到鼎荣馆来。
知道鼎荣馆吗?”
“知道。”
我挂上电话,颈窝里莫名热烘烘的。
从人满为患的地铁站出来,大冬天里挤出一身汗,外面干烈烈的冷风一刮,我立刻把散开的围巾裹紧了。
鼎荣馆在紧挨人民广场的龙江路上,据说是从前民国时候的西洋别墅改建的,四周高大的常绿乔木葱葱茏茏,闹中取静,嵌在门边围墙里的黑色石头上用金色汉隶刻着“原名某某别墅,始建于一九三几年”
的字样。
阔气的大门左右各自排开一溜锃光瓦亮的高级轿车,趾高气扬地映出高处树叶鬼手般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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