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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常常很困惑,”
突如其来的叙述让薛侯爷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含章,她亦回望,两人身量相仿,很容易就能看到对方眼睛里的情绪,含章深黑的眼睛亮得惊人,波光粼粼,“为什么大姐和二哥总能得爹爹喜爱,大姐绣了一个小花样,二哥写了一副好字,爹爹就会抱着他们,很开心地笑。
爹爹长得比所有人都好看,笑起来脸上会发光,比天上的太阳还好看。
可是,爹爹从来不会来抱我,也不会对着我笑。”
语调一反常态的低柔,好像小孩子的委屈呢喃。
“我很努力地试过了,可是我绣的花不好看,我写的字像蚯蚓爬,爹爹每次都不会多看一眼。
后来我想,算了,反正我也做不好,爹爹永远不会注意到我,所以我什么也不学了。”
含章两眼有些虚芒,眼眶里却隐隐溢出水光,“后来,薛定琬她们总是欺负我,我总被罚不给饭吃。
我饿得慌,就偷偷去找爹爹,可是爹爹皱着眉头很严厉地跟我说小孩子不能撒谎,说你明明看见厨房给我屋里送了很多好饭好菜。
我拼命摇头说我没有撒谎,爹爹却根本不信我。
我再去的时候,他就让人守着门不让我进去。”
“那次,薛定瑾弄坏了翡翠观音,却和薛定琬一起说是我碰坏的,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下人婢女全都给她们作证,我怎么说都没有用。
那天爹爹很生气,对我发了脾气。
这大概是爹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里只注意到我一个人,可是他罚我在院子里跪一天一夜。
那一天一夜我什么都没吃,腿也好疼啊,晚上的时候饿得眼睛都花了,但是根本不敢闭上,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我吓得不得了,好想爹爹来救我。
可是直到我昏过去,也没有看见。”
秋日的风吹过含章的短发,发丝凌乱飞舞,小六不敢置信地看着两道晶亮的水迹从她腮边滑过,砸在坚硬的青石地板上。
薛侯爷只觉得喉咙发紧,心里异常难受。
“那晚之后我染了风寒,总是发烧咳嗽,怎么也好不了,断断续续从夏天病到冬天,爹爹只来看过我两次,每次听说我睡着了就走了。
后来冬天来的时候我发了一场高烧,足足烧了三天,是沈嬷嬷的哭声把我唤醒的。
我醒来的时候就想,爹爹不喜欢我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他了。”
“侯府那时候在修房子刷油漆,我就偷偷拿了一罐红漆。
故事里的哪吒剔骨还父,割肉还母,我很怕痛的,不敢割自己的肉和骨头。
所以我就用油漆当成我的血泼在屋子里,我当时有点赌气想,这就是还了你的血了。
然后我就和沈嬷嬷走了。”
含章眼睛发直,仿佛陷入了久远的记忆,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泪越来越多越来越急,连声音也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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