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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起事凝神静气,仿佛进入了只有自己的时空领域,外面的杂音杂色都不能干扰他分毫。
本来父亲只是请他来障人耳目,如今倒是他一力承担了重任。
黛玉又想起自己从前对他的疑心与戒防,又不免自愧狭隘,更加内疚了。
如此一连忙碌了七八日,账目才完成了大半,然而林海已经彻底倒了嗓子,又因连日阴雨,肺病复发了。
王君效在床头给林海施诊,一时肃然攘臂,从药箱中取了一盒金针出来。
回头见黛玉仍守在父亲床头,便对她说:“把你父亲交给我便好,玉儿还是去抄经吧。”
黛玉点头离去,然而晴雯却不肯走。
先前王君效给林老爷拔毒之时,她无缘得见,此刻终于能看到神医施针了,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
“姑娘,我留在这里看着老爷,你不必担心。”
晴雯送黛玉出门,又返回林老爷的卧室,目不转睛地看王君效施针。
只见他每下一针,使用的手法都有所不同,时而捻转提插,时而揉捏催气,时而刮擦摇动,时而碾搓弹针。
晴雯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比起当初学界线、双面三异绣还要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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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常后,王君效收针,头也不回地对身后偷师的丫鬟说:“小丫头,你在老头儿这里挨风缉缝做什么?以为看一眼就能上手呐。”
晴雯见王正堂与她一个小丫头开口说话了,激动万分,连忙搭话道:“王正堂,我叫晴雯,是贾府的丫鬟。
我听小王太医说,学针灸要先通医理,需三年功成。
之后要识七百穴,还须百日,最后还要上手练,又得三年。
就算要学个六七年,我也想学。
不知王正堂招徒需束脩几何?”
王君效闻言眸色骤冷,放下帐子走出门去。
“正堂大人,真的不能教我学针灸吗?”
晴雯急忙追上去,连鞋都跑掉了一只。
她素来嘴直心快,跟在王君效身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有甄太妃赐的百金,可以做束脩!”
“哼,一个赤脚小婢也敢瞻望王家绝学!
凭你这狐媚娇样儿,顶了天也是贱妾之流,妄谈学医,只怕你秉心不正,抠哧后宅阴私,没得玷辱了老夫的青囊之术。”
王君效回转身体,大骂了一通,果断拂袖而去。
晴雯当即红了眼圈,咬着唇,恨得跺脚。
没想到她被王正堂无情侮骂至此。
这种深重的屈辱感和无力感,如同上辈子蓬头垢面的病恹样,被人从炕上生拉硬拽下来,当成瘟神给撂了出去一样。
她不甘心,重生一回还要被人误解侮蔑;她不甘心,再来一世还要被人骂作心术不正的狐狸精。
凭什么,她要被人这样的毁谤和诋訾;凭什么,她要接受这样的命运断言!
晴雯越想越悲愤,一面放声大哭,一面往前面追撵王君效,她可以被拒绝,可以被咒骂,但是不能被冤枉。
这种有口难言的屈辱感,她是再也不想忍了。
而王君效的气愤也不无道理,林府家风整肃,林海尽忠职守,清正廉明,后宅中却潜伏着三个毒蝎心肠的女人,两个用药害人。
而这个标致的丫头还不是林家的人,这让他不得不防。
有此前情,王君效对貌美心高的女婢难免有先入之见,而况王家针灸之术,本就不可轻传,晴雯眼神中的渴求太过直白强烈,就让他更为反感厌憎了。
“站住,我不管你正堂还是歪堂,你冤枉人就不是好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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