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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春天上（第2页）

得到马特·默多克答案后的利娅，近乎以落荒而逃的夸张架势，回到了家。

而她的情绪，也在灯光亮起又突然沉寂后，彻底崩塌。

必须接受的孤独和漫长的黑暗........马特叔叔是如何度过无数个没有光明的夜晚呢？

利娅没有答案。

但是她告诉自己，现在必须重新振作起来。

“好吧”

，利娅想，故作幽默着。

她那双天青蓝的眼睛微微垂下，终于还是在微不可查的瞬间泄露出疲惫和哀戚，“这对可怜的中年夫妻终于能长久摆脱金融危机的恐慌和高额的税务——可喜可贺。”

或许。

她想。

在她寂寞的房间，利娅·德里罗还没有来得及以新任主人的方式，对一切进行重新的改造。

属于死者的那些物品，和生者的那些物品，乱七八糟地陈列在一起，或者被随意放置在了某个角落。

仿佛不肯死亡的执念的幻影。

沙发上母亲研究了一半的历史学著作、她的蓝色围巾；玄关处父亲替当事人取得的调解书、她的桃子味小熊软糖.......还有他们一家人的合照。

她走了几步，将相册拿在手中，

照片上的三个人，全都笑得好热烈，金太阳普照在他们身，背景是澄澈到几乎没有白云的天空，偶尔几缕出现，仿佛象征意义的海浪。

于是，所有的一切——微笑、微风和灿烂的阳光，全都被定格下来，连同天空构成的天国之海。

但是如今利娅只有一片沉默，连同母亲和父亲尘封的卧室，和他们离开那天，餐桌上搁置的面包片，一起生出绿色的霉斑。

她想起来和母亲拼了一半的拼图，于是这个晚上，灯光亮了一整夜，伴随着家庭DVD机的反复播放声。

直到第二天，天空几乎要亮起来时，利娅·德里罗终于呆呆地停住，目光滞滞地盯着几处残缺的地方。

——在这份拼图碎片中，少了其中四块，于是整个画面再也无法被拼凑出来，回归完整。

但是，只要找到——只要抓住残缺的那几块碎片，想办法让缺失的重新回来，那么，拼图就会回归完整吧。

她想。

利娅于是蹲在了地上。

她看了沙发底下，看了茶几，在边边角角用眼睛巡视。

被遥控器溅落的拼图碎片，明明应该在脚下不远处的位置，在红色沙发的不远处。

可是，是找不到的........无论如何都没有被发现的。

四处都没有找到拼图的碎片。

在恼怒和没由来的恶意里，利娅·德里罗把她一整晚的成果摔碎。

最后，拼图碎片在整个房间四散开，洒落一地。

“哗啦啦”

的响声里，利娅于是狼狈地平躺在地面，眼睛看着天花板，眼泪突然从她那双哀伤而痛苦的眼睛里流淌出来，一滴一滴，被灯光折射出万千华光，也仿佛是破碎的水银。

她第一次哭出了声音，从无声的流泪，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在黑夜。

像是被丢弃的无家可归的野犬。

但在利娅不知道的地方，马特·默多克一夜未眠，等到了天亮。

太阳又从黑夜里升了起来，户外渐渐出现了人影，出现了说话的声音。

伴随着鸟鸣和轻轻花香——金太阳又一次普照在身。

春天将至........马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