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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弥侧目。
老翁坐在残缺的矮凳上,头才堪堪与窗底齐平。
软弱无力的日光粘在他沟壑纵生的脸上,好似是冬日最大的恩惠,让他眼角的罅隙生出卑微的喜悦。
“人会说话,人也会听。”
弥弥起身告辞时,他看看她方才坐过的小方凳微微一笑:“小秀以前也坐这里。”
走出屋舍时,天地一白。
城中百废待兴,需杂役仆使的地方多得是,她并不担心。
弥弥在城里徒耗了大半日,眼见天色渐暗,街上人影渐疏,不免紧张起来。
易州府衙就在对街,她心下纠结万分,一队人马忽从跟前过去,惊得她后退几步,踩到一个行人的脚。
她忙转身致歉,那人粗袄旧裤,寻常车夫装扮,上下打量她一番,忽然说:“小娘子不是易州人。”
不等弥弥拿话搪塞,他又说:“官府人多眼杂,小娘子当真要去?”
话已至此无需多言,此人话里有话,弥弥面作茫然,警惕答道:“易州的官,天子的臣,民有所求,为何不去?”
那人莞尔:“小娘子,可愿为鹤川山人的画题字?”
为鹤川山人的画题字。
弥弥在中书侍郎宅时常在书斋研磨侍读,孟念池善书,时有文人墨客求字,可他不轻易应诺,弥弥只见他题过几幅宫廷画作。
裴策,号鹤川山人。
一股凉意瞬间爬上脊背,来人看出自己并非易州人,甚至对她的来意也探知了一二。
若他同为先生的人倒还好说,可先生从未知会自己,在易州可寻谁庇佑。
“奴不知大人在说什么。”
“小娘子,小人家主受难,小人在城中苟活不易,有些话小人在死之前还是想带到的。”
那人压低了声音,近乎卑微地祈求。
弥弥心里排山倒海,额上渗出细细的冷汗,踌躇间不时偷瞥那人。
在她第四次看向那人时,那人正好也看着她,目光里除了恳切并无其它。
她十分确定,若她不答话,这人会一直跟着自己。
于是她认命的低下了头,凝重道:“有劳了。”
弥弥跟随他穿过几个街坊,那人走走停停,不时在某户前合掌垂首默念有声。
见弥弥疑惑他慌忙解释道:“这几户走了人,”
又指指不远处一巷子说:“小人在巷口第二户庇身。”
她盯着巷口。
檐瓦的影子定在道边雪上,墨白分明,没有半分暧昧,化不出人心里的魑魅魍魉。
这般情景同昨日是如此相似,令她犹疑。
那人已转入巷内不见身影,弥弥望了一眼街道,此时约是申时三刻,卫兵换值,若巷内生变,没有什么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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