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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谁是猎物谁是猎人（第1页）

苔丝很早就起来了，她睡不着，明亮的眼睛看向窗外的天色一片朦胧，她慢条斯理地梳洗好轻轻关上门。

四周静悄悄的，她似乎能听到远方的风穿过树叶的声音。

黎明时分半明半暗的朦胧色调，有别于黄昏时分半明半暗的朦胧色调，尽管它们的阴暗程度也许差不多。

在黎明的朦胧中，光明是活跃的，黑暗是被动的，而在黄昏的朦胧中，黑暗显得活跃，渐渐增强，光明则相反，让人昏昏欲睡。

苔丝经过套着白围裙的威廉姆斯先生的眼前，他依旧没有看清眼前这人，如果没有特地分辨，他也只觉得眼前的人就如同行走的树桩一般，只是觉得她在影影绰绰的光芒中显得异常孤独。

苔丝走进去，拿走庭院里的一个三脚凳和一个奶桶往棚子里，由于有十头牛加入养牛场后，数量变多了再加上有些母牛更愿意呆在草场里时就打破了挤奶工人的偏好。

工人本来会给母牛们打上标签，安排顺序，但是现在是碰上哪头就得挤哪头。

有些牛却对某些人的双手表现出特别的喜爱，有时，这种偏好甚至到了极端的地步，除了面对它们喜欢的人，它们就不肯好好地站着，若是遇到了生手，它们就毫不客气地踢翻奶桶。

威廉姆斯先生显然对这些母牛喜好哪种挤奶方式没有什么顾虑，他这养牛场对以放牧牛羊为生的马洛特村甚至布莱克姆山谷来说算是不足为奇的，他不用考虑养牛场里人手是否会影响养牛场的收成，因为按照威廉姆斯太太所说，这马洛特村里个个都是熟手，至于他为什么会从村尾来到村头去找昭安母女，也是根据威廉姆斯太太言说——这村头德贝菲尔德家本姓德伯维尔，攀上了特里兰奇的德伯维尔庄园，他家的大女儿苔丝正是庄园少爷的新宠。

虽然威廉姆斯先生不事权贵，可是他深信——Firste，firstserved.

布莱克姆山谷虽然距离伦敦不远，可不知怎么的就是无人问津，他的牛奶能到伦敦，那靠的就是口口相传的口碑，特里兰奇翻过一条山脊就是布莱克姆山谷，这边不缺牛羊，那边耕地遍野。

这儿去特里兰奇只有不足二十英里的距离，那他的牛奶在统治伦敦之前也不妨先拿特里兰奇试试手。

威廉姆斯向棚子下的柱子旁看去，此刻的苔丝头在朝阳的照晒之下，而脚在黎明的阴影之中。

威廉姆斯先生有些唏嘘，在新的一天开始的朦胧时分，他仍然觉得苔丝在气质和仪态两方面都表现出一种尊贵的端庄，俨然是一个贵族。

这或许是因为威廉姆斯先生觉得，在这旷野里，像苔丝这样天生丽质的任何女性，都不大可能行走在他这村夫视野之内的露天之下，这在整个英国都极其少见的。

在初秋的黎明，漂亮的女人都还睡得正香呢。

现在只有苔丝在阳光中再度变成一个个挤奶工人中的挤奶女工。

庭院里慢慢踱步走来的母牛呼吸沉重悠长，它们正在孕育生命的肚子把毛皮给撑了起来。

一些工人在光明和昏暗混合一体的朦胧中扫了一眼再也塞不下人的庭院和棚子，直接拿上奶桶与凳子拖着步子走向草场里母牛卧伏的地方。

院子里没人说话，苔丝看着奶汁在她手下咕噜咕噜地喷进白色的奶桶里，有工人轻轻吆喝母牛转身或站好，母牛来回摆动尾巴扫开周身的蚊蝇，苔丝贴在牛身上的脸颊随着奶牛肚子起伏，这一刻的养牛场陷入一种协调的平静中，动物与动物和谐相处，苔丝缓缓抬眼看向远方辽阔的草地后逐渐走神。

“照我说，”

威廉姆斯先生走近威廉姆斯太太身旁，“这人还是有点多了，我觉得再添十头牛我也能应付得下来。”

“是是是，就你这一年到头都在养牛场忙活着，半点也闲不下来，”

威廉姆斯太太将水壶放在炉膛的勾子上应承道，“可这也需要时间不是吗？谁当时也没想到。”

她叹了口气，“马上就要下牛犊了，那些干草又是一笔开销。”

“等卖了牛犊就能把账补上。”

秋天来了，牛奶出得少了，太阳一落山，甚至没等太阳落山，苔丝就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可依旧很累。

她疲惫地走在夕阳铺满的路上，西沉的余晖映照着她的脸庞与身躯。

等到她回家时亚伯拉罕悲痛的靠在窗前，眼里噙着泪水嘟嚷着，“俺们的车无法走了——‘王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