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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一下子热闹起来,门内的仆妇上来引路,簇拥着肃柔往太夫人的岁华园去。
园子还是原来的老样子,没有什么大的变动,唯一不同的是月洞门旁那棵香樟树已经长得参天,尤记得她当初离家时候,不过和她个头一样高矮。
往园内看,太夫人身边的冯嬷嬷站在廊庑底下听信,见人进来,忙上前道万福,笑着说:“小娘子终于回来了,老太太盼了好半天,一直催人去门上瞧着呢。”
一面上来搀扶,把人引进了门槛。
肃柔脚下略缓,四下打量了一圈,上房的摆设依旧,前厅和花厅之间拿半垂的金丝竹帘隔断,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人影。
想是她回来的消息惊动了所有人,阖家的女眷都来了,听见冯嬷嬷说话,纷纷转回身来看。
肃柔不敢再耽搁,直入了花厅内,一眼便看见端坐上首的太夫人站起来,颤声叫着我的儿,“十年没见,一恍竟长得这么大了!”
至亲骨肉久别重逢,免不了悲喜交加,肃柔扶太夫人坐下,自己退到脚踏前,跪下给太夫人磕了个头,伏身说:“孙女不孝,这些年没能服侍祖母左右,向祖母请罪了。”
太夫人掖着泪说好,让边上女使把人搀扶起来,复伸手牵过她,悲戚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孝顺,入宫侍奉身不由己,祖母哪里能怨你。”
然后上下仔细打量,珍重地捧了捧她的脸感慨,“当初离家时候才那么点大,如今已经长成大人了。
我原还担心禁中规矩严,你少不得吃苦,回来八成面黄肌瘦的……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边上的女眷们相视而笑,张矩的夫人元氏凑趣道:“老太太心疼孙女,唯恐小娘子在禁中受苦。
可小娘子是正经的女官,不是一般宫人,既在阁内供职,面黄肌瘦的,修媛娘子面上也不好看啊。”
太夫人这才笑起来,“是我糊涂了,为这个竟愁得昨晚上没睡好。”
说罢揽了揽肃柔,喃喃说,“这回哪儿都不去了,咱们家就算再艰难,一个女孩儿还是养得活的。
那时候原是说好了给太后做养女的,谁知太后崩了,人也不送回来。
十年啊,好好的贵女,去做那些伺候人的差事……”
越说越心酸,眼泪又漫溢上来。
肃柔也有些心酸,祖母的双手干燥温暖,软软触着她的脸颊,袖中浅淡地飘散出木樨的清香,让她生出无比的眷恋来。
张家是大家族,父辈兄弟三人一共生了九个子女,只有肃柔没娘,因此格外受祖母宠爱。
八岁之前她都是在岁华园度过的,祖母命人做好喝的香饮子和点心,夏天在偏厅放一张巨大的竹榻,她在榻上睡着,祖母就在一旁替她打扇子。
如果说年幼时离家最舍不得的是谁,当然是祖母,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偷偷闷在被褥里哭,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有些难过。
好在一切总算过去了,她捏着手绢替祖母掖泪,尽力宽慰着:“祖母快别哭了,我回来得很是时候,自己年纪不算大,祖母身体也康健。
往后我就在祖母跟前伺候,再也不离开祖母了。”
太夫人连声说好,惆怅过后,剩下就是团聚的欢喜。
太夫人还拿她当孩子一样,指派她给长辈们见礼。
肃柔向伯母元氏、婶婶凌氏道了万福,再接下来,便是继母潘夫人。
潘夫人闺名叫潘纵月,是寿昌县开国子家的庶女。
当初嫁给爹爹做续弦,在家也闹了好大一通别扭,但因家中事务都是嫡母做主,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嫁进了张家。
若说先见之明,确实是有,也只过了四年舒心日子,转眼丈夫就殉了国。
什么诰命,什么体面,其实都是身外物,她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其中艰辛难以向外人吐露,加上平时话就不多,所以看上去人总显得有些冷漠。
肃柔小时候很怕她,且自己又养在祖母身边,对于这位继母并没有太深刻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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