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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岁爷,咱们这……”
康熙素来勤于锻炼,别看瞧着并不如何强壮,份量也是不轻地。
梁九功这会儿只半扶着都有些吃力了,再开口更是颤颤巍巍地。
软榻旁,胤礽已经重新湿了帕子,温热的锦帕缓缓覆上榻上之人的额头。
胤礽虽打小金尊玉贵,却也并非没有照顾人的时候,这会儿自然驾轻就熟。
“罢了,去侧殿。”
康熙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须臾方才低叹一声道。
梁九功忙乐不迭地应下。
诺大的慈宁宫,此刻呼吸可闻。
人走后,胤礽手上动作却是逐渐慢了下来,温热的素帕也被缓缓放置一侧。
“老祖宗既然已经醒了,为何不肯睁开眼睛呢?为了您的事,汗阿玛已经累了许久了,方才担忧之情亦非是作假。”
哪怕带着些许愠怒,胤礽此刻的声音依旧如往日般清润,像是山间最澄澈的山泉,击打在早已经磨的光洁的石板之上。
软榻之上,博尔济吉特氏落在榻上的手指微不可见地动了动,早已经干涸的老眼在胤礽的注视下缓缓睁开。
弥留之际,按理说眼前这双眼早该浑浊了才是,然而在睁开的一瞬,锋锐的目光却好似一柄初初出窍的利刃,直直地射向窥视之人,带着数十年高位者无尽的威压。
被这般瞧着的胤礽却连眉头都未动过一下。
布木布泰下意识眯了眯眼,像是被最粗劣的纱布生生磨过一般,榻上之人声音嘶哑极了,却仍一字一句道:
“咳咳………不愧是被皇帝捧在手心里,赞了不知多少回的太子殿下,说实话,这么些年下来,这诺大的皇宫之中,哀家唯一瞧不透的怕是只有保成你了……”
胤礽没有回话,布木布泰也不在意,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前之人原本锐利地目光也开始逐渐涣散了起来:
“福临不喜束缚,平生最恨为人掌控,不得自由。
那些年为了推翻哀家这个拦路之石,那孩子借着荒唐之名做下的事只多不少。
哀家的侄女如此,呵,董鄂氏那个女人也未必好到哪里………”
时过境迁,提起董鄂两个字,这个于权利中浮沉了两朝的铁血女人依旧忍不住咬牙切齿。
不过这种种情绪针对的究竟是那个毁了她们岌岌可危母子情分的女人,还是当初被气愤冲昏了头,没能看清自家儿子真实意图,最终越走越远,直至天人永隔的自己。
榻上之人缓缓合上双眼,像是要将残余的情绪尽数收回。
胤礽想,时至今日,尚能触动眼前这人的,怕是只有那位英年早逝的汗玛法了吧!
女子至柔,而有时却又如钢铁一般,好似无坚不摧。
须臾
()又听对方似是轻笑一声道:
“你汗阿玛在这方面,倒是比他阿玛强的太多,为了权利,为了名声,能忍常人之不能,便是哀家,不也忍了这么些年吗?”
“老佛爷误会了,汗阿玛对您的关心,并非是作假………”
“是吗?”
虚虚地望着头顶上的悬梁,布木布泰没有否认,只微不可闻道:
“关心并非是假,尊敬也是十成之真,同样忌惮,憎恨亦是不曾掺假………”
胤礽难得沉默了下来。
诺大的寝殿,只余眼前之人近乎嘶哑的声音:
“人皆有欲,有了欲便有了弱点,有了可以被掣肘,寸步难行的桎梏。
你汗玛法以为推翻了哀家他便能不受掌控,殊不知前方只会是更大的牢笼,你阿玛以为只要牢牢握住手中的权利,便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玩偶,殊不知最终他所追逐的权利只会成为摆弄自己另一方引线。
甚至连哀家,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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