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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初任县令荆棘载途（第2页）

寅时的梆子声还未敲响，商瑶的油纸伞已经掠过县衙后巷的青苔。

她将食盒藏在斗篷下，袖袋里还揣着从兄长书房偷拿的《水经注》。

守门的衙役刚要阻拦，却见鹌鹑补服的衣角从门缝闪过——方羽昨夜签到时得的障目符，此刻正贴在商瑶的湘绣披帛上。

＂案牍劳形，竟不知晨昏。

＂商瑶轻手轻脚将莲叶羹放在堆满卷宗的案头，手指抚过方羽鬓角沾着的墨迹。

他衣袖间混着龙骨水车的桐油味与紫云英的清香，让商瑶想起三日前在蓝田乡，这双手如何在暴雨中扶起倾倒的粮车。

方羽猛然惊醒时，暴雨梨花针的机括已经顶住商瑶咽喉。

＂是我。

＂商瑶按住他青筋凸起的手背，指尖触到昨夜被竹简划破的伤口。

食盒底层压着商父给户部主事的拜帖，火漆印上留着指甲掐过的痕迹。

＂父亲说长安米价半月涨了三成。

＂商瑶舀起半勺温热的羹汤，＂你若需要......＂

＂不可。

＂方羽的筷子突然点在《贞观政要》某行朱批上，＂王豪强在漕运码头囤粮七百石，明日就该请他喝杯雨前茶了。

＂

戌时的梆子声混着马蹄铁踏碎青石板，方羽站在城门箭楼阴影里。

五个泼皮正往西市赌坊的灯笼上泼桐油，腰间短刀柄都缠着王家马场特制的麂皮绳。

衙役们举起的火把突然熄灭，方羽袖中《墨经残卷》展开成铁蒺藜网，将泼皮们罩在巡夜更夫的铜锣声中。

＂王老爷的狗该换链子了。

＂方羽踩住泼皮头领脱臼的手腕，靴底碾着半块户部特供的芝麻饼，＂告诉赵大人，明日辰时本县要查永丰仓的防火渠。

＂

商瑶站在朱雀街转角，看着方羽押解囚车的背影融入宵禁的暮鼓。

她袖中《水经注》掉出一张泛黄的漕运图，标注着王豪强私船停泊的十二处码头。

更夫灯笼扫过时，图卷边缘露出半枚带牙印的朱砂印——那是三日前方羽为救中毒流民，情急下咬破指尖画的解毒符。

五更天，王豪强捏碎手中的越窑茶盏。

泼皮们带回的囚衣碎片上，沾着方羽昨夜签到时得的西域火龙油。

＂让赵明把永丰仓第三窖的陈粮搬空。

＂他蘸着茶汤在案几画出漕运路线，＂那小子不是要修水渠吗？

给他留个堰塞湖玩玩。

＂

商父的马车停在县衙对面绸缎庄，透过半掩的窗棂，正看见方羽带着衙役清点赈灾粮。

掌柜捧来新到的蜀锦，暗纹里织着＂明哲保身＂四字。

＂告诉瑶儿，后日申时三刻去慈恩寺还愿。

＂商父的翡翠扳指叩在赈灾簿某行朱批上，那里记着蓝田乡三十户的欠粮数。

方羽站在重修的白渠闸口，怀中的龙骨水车图突然发烫。

上游漂来的死鱼肚皮上，赫然带着工部火漆印戳开的孔洞。

他望向长安城方向，暴雨梨花针的铜管在掌心烙出《天工开物》残卷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