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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忧见他穿戴齐全,宝剑在手,一早便知他将辞行,心中原是松了口气。
如今他要告辞,大家各奔东西,倒也干净利落。
只是,酒后心中苦涩,一时难以言说。
离忧沉吟片刻,假意笑道:“如此突然?使君大人千里迢迢来了幽篁深山,事可是办完了?”
沈回风眼神游移,如鲠在喉,轻声道:“游历至此,并无要事。”
——圣上令他秘密探查杏林斋,却不曾想遇着她,她远避深山必有因,此番回禀定要掩去一二,保全了她去。
皇城使位高权重,应在皇上身边早晚听候差遣,却来此蛮荒之处游历?
离忧低头,一只手顺着披袄雪白的毛领子,又道:“使君来时身负重伤,此去不怕多有凶险?”
沈回风目光凌厉了三分,却只沉声答:“偶遇流寇罢了,习武之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斋主莫担心。”
——八年来,总有奸人在暗处欲取我性命,如今更是苦苦追至鄂川围剿,我尚有武功在身,可拼死顽抗。
但奸人狡诈,若他们将杏林斋牵扯进来,我又该如何是好?
好不会扯谎的人。
离忧心中苦笑一声,又说:“何不多住几日,年节里独行,难免寂寥。”
我早已不过年节。
父母过身后,每逢春节都是在誉林侯府中度过。
没了卓然兄,年节便也失了滋味。
耳边玉坠转着微光。
沈回风低头握紧若云剑,目光深沉,道:“复命要紧,不碍事。”
看来是去意已决。
离忧收了笑颜,轻叹一口气,扶着栏杆起身,懒懒地拍了拍身上的残雪,道:
“使君大人执意要走,我便不留了。
只是山路崎岖,雪夜路滑,还请大人再住一宿,待天明再出发也不迟。
大人的马来时便丢了,我斋前院马厩养了几匹良驹,大人若不嫌弃,挑一匹好的去。
此行路远,走马也轻省些。
还请大人勿要推脱,就算聊报大人火中救命之恩罢。”
说着,微微欠身作揖,转身便要启门回屋。
沈回风垂眼看着廊下小小酒坛,一时心头千言万语,却难述衷肠。
忽而起身,沉声唤住离忧:“……千万小心。”
离忧驻足,面露疑色。
沈回风强忍心中思绪,只挺身立于廊下,远远地看着她,离忧竟觉那目光多了一丝哀切。
“杏林斋医术通天,在江湖上负有盛名,皇上已起了疑。
当今圣上行事谨慎,已忌惮无咎阁数载,杏林斋与无咎阁行走紧密,千万要小心。”
怎么?他赵竑还要发兵围剿不成?
离忧面上莞尔一笑,回道:“多谢大人牵挂,若杏林斋有难,我自有计较。”
若杏林斋有难,我又有何计较?
左不过遣散众人,带着三儿逃命罢了。
离忧心中酸涩,忙不迭抬步,入一枕槐安,关了门插上闩。
只听得门外之人久久伫立于月下,沉声喃喃道:
“千万照顾好自己。”
“司徒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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