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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住动作,眼神迷惑,十分不解:“宋某不知您在说什么。”
许是料到了他会做此反应,奚叶害怕地一缩身子,尖叫道:“你身上有鬼!”
女子刺耳尖利的声音在室内摩擦,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恐:“一个红衣服的小姑娘趴在你肩头,她说,她说……”
“求求你不要割下我的肉……”
呕哑嘲哳的嗓音,就像被人骤然掐住脖颈一样。
宋林起了一身冷汗。
是了,他当初第一次亲以血肉入引的就是个五六岁的瘦弱小姑娘,跪在长街上卖身葬父,哭得十分凄惨。
他掏出十文钱买下了她。
然后……
宋林惊叫一声,跌落在地,连药箱都来不及收拾,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室内恢复了安静,奚叶偏头往窗外看去,艳艳蔷薇花枝被一阵风吹过,落英缤纷。
重台蔷薇,岁岁凋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①
在乱葬岗长长久久的日子里,每一个亡魂都在痛哭生前的不公遭遇,新鬼旧鬼,时时哭诉,奚叶已经懒得再问为什么。
如同她的死亡,根本不必问为什么。
然而奚叶还记得那个小姑娘的名字,穗穗,取秋日丰收麦穗之意。
坟茔冰凉,穗穗很怕冷,常常靠在她的肩头,语气天真:“姐姐,为什么我只有一个骨架啊?”
小女孩困惑不已:“我看大家都有血肉,像越哥哥就很完整。”
傻穗穗,因为乱葬岗无主幽魂,保留的都是生前模样。
永远困在生前模样,活在混沌中不得解脱。
奚叶已不想再见到幽魂穗穗,她只想见到鲜活的穗穗。
此时建德十八年季夏,穗穗死去是在建德十八年新秋,索性一切还来得及。
在她被关入不见天日要与夫君缠斗一生的禁院前,她要先杀了宋林这个冤魂债主。
权当聊以慰藉。
奚叶抬手擦去泪珠,缓缓绽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昳丽如春花。
*
日光高悬。
丫鬟抬头看着眼前破旧医馆挂着的“悬壶济世”
牌匾,又低头看向手中的鳞鸿信封,神情有几分迷惑。
昨夜大小姐将二小姐派侍女送来的锦盒和这个信封交给她,吩咐她来交给檀州街南山堂的掌柜,言道倘若有位越谣越公子来卖药材,就以高出市价一倍的价格收购,所需银两都从锦盒里拿。
檀州街地处偏僻,她一路走来,周边不过是些低矮房屋,南山堂也挤在街巷里,同上京其他宽绰疏朗的庭院完全无法比较。
大小姐缘何会与这样的地方有关系。
不过丫鬟明白,一个人想要在偌大上京活得久一点,就不要有那么多好奇心。
尤其在她是个命如草芥的奴婢的时候。
迈进南山堂时,里头的掌柜正捋着白花花的胡子低头打算盘,压根没注意她。
丫鬟也借此机会打量着,南山堂不大,柜面散发着药材清香,各色药材摆放整齐。
她往前迈了几步,掌柜依旧连头也没有抬:“卖药材的往后院去。”
丫鬟鼓起勇气,将大小姐交给她的那封书信连同锦盒放在柜台上,缓缓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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