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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把扣住安捷的手腕,把他拉到一边,自己一马当先地先走了进去,以身挡住安捷有可能的横冲直撞。
下了几个台阶,然后拐弯,再下几个台阶……
被惊起的一只乌鸦落在台阶边缘,全身像是烧焦了一样的黑,瞪着圆圆的眼睛望着莫匆,张开象征着不详的嘴,冲他“呱呱”
叫了两声,猛地擦着他的身边飞到了天上。
莫匆在鸟冲过来的瞬间握紧了手上的枪,手心一圈冷汗。
这地方太诡异了。
安捷似乎有意无意地念叨了一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乌鸦?”
莫匆抬起头,他们已经半截身体处在地下,两边是显得高大无比的围墙,围墙上站着一圈黑鸦,冷冷地看着他们,就像是在赶一场送葬的集市。
“畜生们,别管它们。”
莫匆轻轻地握住安捷的手,寒意渐渐从地底下升起来,夏天的暑期好像在这里消失殆尽了。
随后视野骤然开阔,莫匆猛地顿住脚步,瞪大了眼睛。
眼前是一个铜门槛,里面靠着墙,坐着一个人——睁着的双眼被利器扎烂,流下两行血泪凝固在脸上,正好和莫匆对视,这人全身赤裸,身体被乌鸦啄坏了大半,在炎热的夏日里已经有了腐烂的迹象。
可是尽管如此,莫匆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人。
“何景明……”
走进复仇女神圣林深处,大地开裂,开裂的洞口有一道铜门槛。
有许多弯弯曲曲的小道,通到那里。
这地洞是通向地府的一处入口——大开的地狱之门,传说中俄狄浦斯的最终归宿。
莫匆的眼睛越睁越大,眼前的情景让他感觉到强烈的恶意,混杂在说不出诡异中,惨死的中年人,成群的乌鸦,远古的荒谬的神话结局:“这太变态了。”
安捷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走过去,蹲在何景明的尸体旁边,何景明的血洒在地上,嘴张着,手指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恨了这个人大半辈子,每次想起来想要把对方除之而后快,这男人好像是他全部负面情绪的来源,对幽闭的恐惧,对背叛的沉痛,对人事音书的失望……
他无数次在脑子里描摹着何景明的死亡,可是真的目睹了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想起的却不是那三年的暗无天日——而是小的时候被父亲罚,偷偷给他送吃食少年;那言语不多,却总是用某种纯粹的温柔的目光凝视着自己的人,那记忆力最浅淡,也最真挚的笑容,那黑暗里让人心惊胆颤的疯狂,和疯狂背后没顶似的悲伤。
“哥哥是那个‘春和景明’的景明,是阳光灿烂的意思。”
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念着他的好,安捷困惑地想,原来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恨这个人。
他无意识地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何景明的手背上,收紧,掌心尽是冰冷。
罪孽和憎恨是太过浅显的东西,无法穿越死亡……和腐朽。
安捷心下茫然。
半晌,白志和叹了口气:“先把何董抬出去吧。”
莫匆扶起安捷,退在一边,几个人小心地从狭窄的过道里挤出来,抬起何景明的身体,莫匆无意间低头看了一眼,突然蹲下来,伏在地上:“你看这里,他身体挡住的。”
灰色的墙角,沾着鲜血写出来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不要回……
最后一个字他没来得及写出来,拖出了一长长的痕迹。
第七卷烽烟旧事止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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