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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小五子像抱着一根空心的木料,直直板板的,也轻,一点儿也不像小孩子似的那么柔韧柔软。
乔奉天把力气收紧了点儿,圈着小五子正弓起的膝盖。
小五子两手扒着方窗的檐框,也不嫌玻璃凉,玻璃脏,几乎快把整张脸都贴上去了。
乔梁的呼吸机还没撤,淡绿的透明时时刻刻罩子歪盖在脸上,五官这么眼瞅着就消减下去一大圈儿,眼窝深陷成了一洼枯潭,下巴上的胡渣自顾自冒出漫山漫野,像郎溪田地里来不及割掉的一茬新韭。
乔奉天庆幸病房是不让进的,乔梁还是睡着的。
这样的话,就不用让小五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爸爸连自己都认不出。
那种残酷自己想想都觉得难以承受,遑论他还是个上一年级的小孩子。
连妈妈也没有。
乔奉天一开腔才发现嗓子是哑的,像在排风口张嘴坐了俩小时。
他侧头用力咳了一下,咽了一口,动了动一直并着的腿。
“走么?”
小五子手扒在窗框上没说话,还一直安安静静看着,舍不得收视线。
乔奉天也就再舍不得出声催促了,垂眼看着小五子鼓出的胸膛贴着门板微微起伏。
“小叔,放我下来吧。”
“没事儿,你想看就再看看,你一点儿也不重。”
小五子紧接着沉默了很久,“我阿爸那段时间晚上老出去,我问他,他就让我不要多问,也让我一定不要跟你多说。”
乔奉天一怔。
“小叔我如果当时没听阿爸的跟你说了,阿爸是不是就没事了……”
乔奉天看他一动也不动,依旧贴着窗。
如果小五子真的跟他说了,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乔梁继续这么为了三俩个外快做这个累心累人也不合法的活计。
自然也就不会发生这么不可预测的事儿。
可这个又怎么能跟小五子承认呢,又怎们能他从这个年纪就要负担着一辈子的愧疚呢。
但乔奉天又不知道怎么答为好。
说是,小五子会伤心;说不是,那这件事情就变成了注定的了,不可逆的了,完全没有可以回望的余地的了。
那样会不会就让小五子以为,生活真的就像林双玉说的那样,他该让你受苦的时候,一切就成了注定,怎么躲都躲不掉。
他真佩服郑斯琦那样的人,对什么样的事儿,都有自己的逻辑,不因外界的变化而变化,无论换成了怎样包装后的命题,都能妥善合理的应答。
对大人,对小孩子,你来我往,既不会言语无味,也永远都能那么从容通达。
“怎么会,你不要这么想,这不是你的错,这事和你没关系,知道么?”
乔奉天思索半天,只说了这么听起来尤其无力的一句。
等他想再补充点什么的时候,乔奉天才感觉怀里的身子一抽一抽了起来。
乔奉天伸手把小五子的脸扭过来一捧,看他的两道眼泪水亮晶晶缀在颊上。
小五子哭起来毫无动静,只知道一味抬袖子低头去擦,越擦越多,擦的手背上都是水迹。
“怎么了?怎么了?”
乔奉天把他的头往肩上一按,转身往房门的反方向走,“别哭,恩?不哭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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