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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属不要紧张。”
主任还是温吞吞,解着耳朵后头挂着的活扣:“手术满成功的,手也是暂时,我说暂时,是接上的。”
乔奉天踟蹰在原地。
他怕自己没听清,听岔了,听飞了。
“愣着干嘛!”
杜冬倒是率先拿胳膊肘把他往前一搡,“医生说成啦!
没事儿啦!”
乔奉天这才张了张嘴。
一刻的释然干脆利落地割断了那根心里的弦。
他把脸埋进掌心里,松懈下来的四肢瞬间被潮水般涌上的强烈倦怠与酸痛席卷,于是一屁股摔坐进了椅子里。
既不哭也不好喊,安安静静的,只有肩膀在默不作声地颤抖。
是绝望消弭后的满心希望,悲伤过境后的巨大悸动。
杜冬侧过身子,用手大力揉搓他柔软的头顶,“你看你不信吧!
我说嘴真的开过光,我没骗你,对吧?!”
乔奉天把脸抬起来看看他,眼里的如同大雨滂沱,鹿耳下的那截泥泞的山路。
“不是说完全就没事儿。”
主任累的头疼,先头回了手术室,留下的护士把留手里手术服在胳膊上绕了几圈,细心地收成小小的一团,“术后还有观察期要看,这个不能忽视。”
乔奉天支着膝盖立起来,“不……不能看看病人么?”
“病人直接走绿色通道送去了监护病房,监护病房是24小时看护的,家属不能进,也不用守夜,住得近可以回去稍微休息休息,商量一下后续打算。
有什么情况医院会及时通知,随时保持手机随时畅通,其余别太过担心了。”
“谢谢谢谢,也替我谢谢里面的医生护士,都辛苦,都辛苦。”
杜冬伸了手,颇激动地摸了摸脑袋,想和护士握一握。
“不用。”
小护士笑笑,“分内的事儿。”
顶着夜色,杜冬陪乔奉天去了陶冲湖。
拦了辆夜出租,乔奉天堪堪倚着车窗,路灯一段一盏,照的他的面庞,也忽明忽暗。
乔梁的衣物,日用,都要一一理出来,用不用的上,以后都是场漫长的硬仗;保利地产的那边的活计不能再做,合同没到期,手续还得抽空去办,还要把情况详细说明;小五子不能一个人住,没法儿想,书本衣物都装上,暂时先搬去他那儿,学不能落……
出车祸的车是找人借的,得问清楚了,责任是谁的,该赔多少都得赔;还有个小姑娘,家属还没上门指鼻子闹腾,没来得及问,都得找刘交警一一问清楚,要不要负刑事责任,负多少,后续得怎么处理,搭多少钱能私了;林双玉乔思山还不知道,还不能说,不能让他俩风尘仆仆地赶来,大哭大闹一场,实分不出三头六臂去打理照应;想起乔思山,降压药不知道还够不够吃。
去年又轻微脑梗,麻了半只胳膊不得动弹,还得长时间配合着硝苯地平缓释片,慢慢恢复。
都得买;手里存款拢共也就五万,犄角旮旯缝儿里抠出来的保本儿;林双玉乔思山的老底儿得养老,不能想,不能动。
房贷还得还,还有个几年……
本来还能凑合,飞来横祸,极度拮据。
要不转手吧。
乔梁这儿急着用,可真要卖了,也未必够。
小五子上学得要钱,后期恢复得要钱,照顾不过来请护工请护工要钱,还有医药费,还有手术费,还有生活费……
活着怎么那么累,那么辛苦。
乔奉天揉了揉鼻子,揉了揉眼睛。
他摇开半扇车窗,让风吹吹晕沉沉的脑袋,吹吹胀鼓鼓的心。
杜冬担忧地望着他,望着他浓重眼睫翘出去的一个小小弯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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