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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水一走,白姑立刻换成笑脸,拉着徐致深进来,拿巾子将凳子擦了又擦,恨不得将自己人也扑上去用身子再擦过几道似的,热情招呼他坐。
徐致深没坐,脚下那双因乡间行路而略沾了层薄薄灰尘的皮靴踩在店堂黑色的泛潮泥地上,站在那张摆满油壶漏斗的积了年深日久油渍的破旧柜台前,视线瞥了眼甄朱,随即落在她手里那本破破烂烂的千字文。
“贵客上门,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泡茶?”
白姑说了一句。
甄朱没想到他这会儿会突然现身,确实有点错愕,回过了神儿,见他看着自己,赶紧放下了手里的书,转身掀开帘子往里去。
“要柜子最上面左边那个洋盒子里的茶叶!
别拿错了!”
白姑冲她背影又嚷了一句。
甄朱端了茶出来,看见徐致深已经坐在了那张凳子上,铺子附近,三三两两,都是围观的街坊,就把茶水放在了他手边,转身往里去了,身影消失在帘子后。
白姑嘀咕了一声,随即招呼徐致深喝茶,陪笑:“她就这性子,谁来都一样,不懂半点规矩,三爷别和她一般见识。”
徐致深只打量着四周。
白姑这才好像有点窘,说:“我家小,到处都是油,委屈三爷您了。”
徐致深笑了笑,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才现烫嘴,舌尖一刺,不动声色地放了下来。
“生意还好吧?”
他慢慢地咽下嘴里含着的那半口茶,问了一句。
“嗨,什么好不好,外头兵荒马乱,这里还算太平,勉强糊个口……”
白姑滔滔不绝,诉完日子艰难,又吆喝里头的甄朱赶紧为贵客烧点心,就在这时,刚才那个路上的媒婆终于到了镇上,打听到麻油铺,找上了门,问当家的是谁。
白姑应了一声。
媒婆一双眼睛四处张望,认出了徐致深,哎呦了一声,嘴里就说起了好话。
白姑赶紧想先打走媒婆,徐致深的视线瞥了眼那幅通往后屋的门帘,站了起来,说道:“我还有事,今天就这样吧,先走了。”
门口围观的街坊听他说走,急忙让开了一条道,白姑极力挽留,徐致深微微笑道:“确实还有事,下回吧。”
说着,迈步出了门槛,接过副官送来的马缰,翻身上马。
白姑只好跟了出去相送,目送他背影消失,又故含深意地和围观追问还不肯走的街坊扯了几句,这才跟着媒婆进去了。
这个媒婆脸生,显然是外县的,也不知道她怎么打听到了这里的事,一进来,开口就说邻县有个富家男子,想讨一房婆娘,别的都不讲,只要青春貌美,能生能养,他听说了薛家的事,诚心诚意,想娶他家姑娘。
“那位爷,家财万贯,样貌出众,又顶顶的会体贴人,你家姑娘嫁过去,绫罗绸缎,丫头下人,要什么有什么,日后要是再生下个一男半女,嗬,就是正头正脸的少奶奶了。
他出手也阔绰,特意叮嘱我了,只要事成,彩礼任你开口。”
媒婆说的天花乱坠,白姑却也不是个傻的,心知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就算真的是贪了美色前来求娶,想必也是养在外头做外室的。
只是听这条件,却又十分动心,哪里舍得就这么一口回绝了,怕小姑子听见了又来坏事,于是关起门上了闩,和媒婆讲了半日,最后先送走了人,说先和当家的商量商量,再给答复。
当晚薛庆涛回来,白姑立刻拽着他上了楼,关起门和他说事。
薛庆涛半信半疑,白姑在旁使劲撺掇,说过了这个村就没下个店,薛庆涛踌躇了半晌,说:“要么,我先问问我妹子的意思,明天再去邻县打听下虚实。”
白姑不喜,冷笑道:“你什么意思,怕我卖了你妹子不成?”
薛庆涛一声不吭,白姑正要脾气,忽然,听到楼下前堂的铺子门板被人啪啪地拍响,没好气地从窗口探身出去,嚷道:“没见天黑打烊了?明天再来!”
“薛家奶奶吗?”
铺子外一个声音说道。
“我是徐家管事的,老太太打我来接你家姑娘,说当初答应的,要送她去看病,叫我来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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