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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霁神情不悦,像是给她的立场下了定论,他怎么就如此笃定她不会与他站在一处?
卢知照眸光微冷:“要说记旧情,那要有旧情可记。”
他与她初遇时,衣着简朴,从头到脚最贵重的就是他的那一身青色官服。
可瞧张霁二伯的衣着打扮、出行规制,也不难推出张氏在集溪县并非小门小户,倘使张霁亲族真的对他有所接济,他当年又何至于困窘得在冬日都穿不上一双像样的绢布靴?
她静默了片刻,垂下眼睫,视线里出现一双金丝线绣纹皂靴,做工精细,通体墨色,鞋身由京都时兴的云素锦织就,金丝勾勒的条纹泛出粼粼弧光。
他如今官至首辅,合该如此。
“至于不念尊卑……”
她顿了顿,抬眼看他:“……在世俗观念里,如今的大人才是尊贵之人,您的二伯不过一介布衣,就如大人所言,他没有资本在您面前摆长辈架子。”
话术滴水不漏,一口一声大人……
张霁心里却说不出的憋闷,倒希望她撑起满身的刺,刺他一刺,也好过这样不痛不痒,圆滑得像礼部那群老油子。
她在他面前做自己,他担忧,她不做了,他又烦闷。
张亭林啊,从前怎么没觉着你竟这般矫情?
惹他矫情的人发话:“张大人,时候不早,该出发了。”
两县相隔不远,他们是徒步前去的,正合卢知照的意愿,她倒想亲身瞧瞧一个街无流户的地界该富庶成什么模样。
可放眼望去,光是市集上铺面的数量,湘临县就远远比不上京都境内任一街市。
县内多的是屯积货物的钱房、手艺人盘下的作坊和当地人常年营业的店铺,物什的新奇程度更是难与京都相较。
卢知照一路寡言,脚步飞健,去到了书塾外的梨花树下才顾得及回头看他:“张兄!
攀树进去?”
张霁默然。
他早年间一门心思扑在了课业上,落得个四体不勤。
而今朝政繁复,世人多谤,身子骨更是不比从前,爬树实在是难为他了。
他拦阻下眼前跃跃欲试的人,出言回绝:“以求学之名入内。”
卢知照惊讶:“求学?你?”
算起来,张霁盛历十九年入仕,而今也该二十有五了,这个年纪求学……
张霁看出她的犹疑,不悦道:“你。”
“我是女子。
这不是很可疑?”
“今时不同往日,前日京都来报,陛下于翰林院内辟院另设女子官署,各州府提擢的举子们,不论男女之别,同科进考。”
卢知照的瞳孔骤然放大,眼波里溢出热切的光亮,连声线都不住颤抖起来:“真……的?”
张霁续道:“只是有一点,女子若要入翰林院,须得在会试之中拔得头筹。”
卢知照静默片刻,垂目思忖着什么。
他斟酌着出声:“陛下此番之举已属难得。
近些年各地女子都有所成,南直隶去年突发洪水,更是采纳了一位女子进献的治水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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