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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闵秀含笑听老鸨子丁妈妈说完曾淮秀的事情,终于展眉道:“你做得很妥贴,等会在账上去支十两银子喝酒。
我这妹子不懂事,今天全赖你费心周全了,只是那位带我妹子走的男人没有说姓甚名谁吗?”
丁妈妈一拍大腿啧啧赞叹:“虽然穿着打扮是普通人,可那般行事气度想来身份差不离,张员外对那起子人鞠躬哈腰的,问他两回都不肯说实话。
不过我看那模样应该是个当兵的,不是大嵩卫就是青州左卫的人。”
丁妈妈惯于风月场的事,自有一双识人的利眼,喜滋滋地笑道:“大姑娘你且放宽心吧,那等人才的后生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倒贴我都愿意。
二姑娘日后的福气大着呢,你看吧,等二姑娘安顿下来了,肯定第一个跟你报喜信!”
曾闵秀松了口气扯了嘴角叹道:“错打错着,那丫头绝径上恰好揪着这么一个冤大头,倒也是她的福份,只希望她收拢心思放在这人身上,依她的手段以后的日子应该不差。
眼下我只担心一点,你说这人又是个当兵的,万一要是跟先前那个什么姓方的小子好死不死地认识,这不是一场尴尬事吗?”
丁妈妈老于事故,闻言呵呵笑了,“可见大姑娘还是面子浅,干我们这个行当,从了良的女子进了人家的宅院,从前那些事情就立马忘得干干净净。
就是遇见从前的相好,也会面不改色的当做不相识。
等二姑娘送信过来时我去认认门,再把这些场面话好好地给她交代一下,以二姑娘那般百伶百俐的性子,点拨她就是几句话的事!”
正说得热闹时,一个高大的汉子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扬脸哈哈大笑道:“在说什么呢?老远都听得到你们娘俩说得这个热乎劲!”
丁妈妈拖长了尾音高高地“哎呦喂”
了一声,立时转了身子道:“徐大爷,您可有小一个月没上门了,想来是家里娘子管得紧,出门不方便吧!
看看把我家大姑娘想得人都瘦了一整圈,清减得不成样子。
您当我们这地界是个耍处,我家大姑娘可是一颗玲珑心都丢了个没影!”
虽然知道这些不过是笼络人的场面话,但徐大爷听得舒坦。
从怀里摸出一包银子抛在丁妈妈怀里,大笑着搂了曾闵秀的肩膀道:“我是想把这位美人带回家去,只是怕移走了你的摇钱树,妈妈会找我撒泼拚命呢!”
丁妈妈知道自己该退场了,笑嘻嘻地将门关好时就看见闵秀姑娘虽然依旧扭着身子默不作声,可是那眼里的喜意是遮也遮不住的。
女人啊,就是这般善变,说别人的事时分析得头头是道,轮到自己了明知是个坑,还是闭了眼睛往下跳。
摸了摸鬓边的金钗,风姿犹存的丁妈妈暗叹了一口气。
到底还是年轻啊,说是看破红尘故作冷硬姿态,遇到了甜言蜜语还不是没头没脑地栽进去。
男人啊,都是天底下最最翻脸无情的,还是手里白花花的银子摸着最实在。
屋子里,徐大爷自来熟地倒了一杯茶喝了,又自顾着宽了衣裳躺在绣榻上哼着小曲:“……黄沙遮醉眼,征人塞外闲。
传书青鸟递情难,相思隔绝关山。
千山落木,百里扬尘,空怅望长安悲自叹。
三秋别恨,两处离愁,渴望鱼书一尺简。
笳声动客愁,愁对月长叹。
绝塞云横音书隔,身似离群孤雁……”
曾闵秀开始还端着,见这人自说自话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般,心里的燥气便越发盛了。
后来却见他仿若喝醉酒一般,唱得不知什么曲子,让人听了心里不免悲苦失意。
心下就先软了三分,转过身子见这人依旧是一脸的蓬乱胡须,眼里也有些掩饰不住的疲色,心里又软了三分。
最后不知是气恼自己还是气恼那人,站起身子从樟木箱子里取出一套细棉布里衣掷在床上道:“快去将外头的衣服换了,也不知穿了多久一身的腌臜灰尘,来了就往我的榻上滚,好不要脸!”
男人一轱辘挺直了身子笑道:“我这就去换洗干净,你再叫一席酒菜过来,待我解解乏蓄蓄精气,定会好好陪你一番解解你的相思之情!”
曾闵秀脸面挂不住一时涨得通红,胡乱将人推进净室。
却在转头时看见红木雕如意纹五屏式梳妆台上光可鉴人的银镜里,影印着一个眉角含笑粉面含春的女人,心里顿时一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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