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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慎看了眼潮生,见他字习练得尚可,只叮嘱了一句“好生习字,莫要分心”
便出去了,惹得潮生撇撇嘴,继续低头练字。
沈澜随意坐在官帽椅上,慢条斯理地翻阅着一卷《农政全书》,琢磨着良种推广的事。
裴慎见她全神贯注,便忍不住清清嗓子道:“想什么呢?”
沈澜随口:“没什么。”
说罢,她抬起头好奇道:“你怎么回来了?不必去参加宴会吗?”
裴慎细细打量她神色,见她并无异色,一时也不知什么心情。
她并未嫁给自己,不好去参加宫中大宴,却浑然无失落之色,可见心里对他感情尚浅。
裴慎心中怅惘,开口便忍不住带着几分酸意:“一会儿要赴宴,自然不如你清闲。”
沈澜只觉这人莫名其妙:“我此番回来,本是有事要忙。
若不是你说近日危险,叫我不要出门,我哪里会清闲下来?”
裴慎讪笑:“外头的确要生乱。”
沈澜索性搁下书,正色道:“你晨间说是皇位交接之时恐有乱象,莫不是有人要……”
逼宫造反四个字虽未出口,裴慎却已会意,只是笑道:“宫中俱是我父亲的旧部,按理是不会出事的。”
沈澜默然,天下事若都按道理来,哪里还会有意外呢。
见她神思不属,裴慎安慰道:“林秉忠功夫比陈松墨更高,我将林秉忠并百余军士留给你,你只需安安心心待在端本宫就是了。”
说罢,他自己到底不放心,又叮嘱沈澜:“若外头真有了动静,你便将宫门彻底闭死,只待我来找你再开。”
裴慎断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可见是真有迹象,只是他自己也不太确定罢了。
她正想细问,却见裴慎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笑道:“天色也差不多了,我带着潮生去赴宴,你且好生休息。”
沈澜心绪不宁,叹息一声,目送着裴慎带着潮生出了门。
恰在此刻,另一对夫妻也在低声絮语。
大太太成了懿安皇后,掌了金印宝册,母仪天下,大喜的日子她却满眼含泪,端着白瓷药碗,拿着调羹搅和着黑苦的药汁子,吹凉了,喂给裴俭。
裴俭戎马多年,哪里耐得住这般慢吞吞的喝药,只管端着碗,一饮而尽。
他身形消瘦,眼窝深陷,喝上几口便呛的厉害,不住地掩面咳嗽。
大太太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
少年夫妻老来伴,两人从前也是恩爱过的,她哪里受的住裴俭这般。
一面给裴俭顺气,一面止不住啜泣道:“你成日里劳心劳力图什么!
年纪一大把了,还不肯歇着!”
说着说着,哽咽难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叫我怎么办!”
虽是埋怨,可裴俭心里到底是熨帖的,他笑了笑:“莫怕,待我、咳咳、将国事稍稍理顺些,我也能多、咳、多陪陪你。”
只这么一句话,他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喉咙痒得厉害,身子也渐渐发沉。
裴俭心知是登基大典累着了,歇了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可即使如此,裴俭拍拍大太太的手,坚持道:“你放心,我就算要死,也得熬到慎哥儿把南方整饬完毕,回返京都继位为止。”
一提起死字,大太太悲从中来。
可听见裴慎的名字,她又擦擦眼泪,忍不住埋怨道:“你白日里把慎哥儿给册了皇太子,珲哥儿去哪里就藩却没个说法!”
裴俭嗓子眼痒得厉害,强忍着咳意:“去哪里都好,慎哥儿总不会亏待珲哥儿的。”
大太太面色一变,埋怨道:“都是你教的!
慎哥儿脾气那般大,如今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放在眼里,我真怕有一日,他们兄弟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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