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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五月底,黄梅雨深,乍暖还寒。
沈澜披了件天青色的大氅,立于廊下,环顾四周,唯见雨丝之下,寒销碧草,烟笼细柳,一派哀愁如絮,绵密不绝之景。
沈澜忙碌了半个月,终于将铺子尽数关闭,又替手中宅子寻到了买家。
今日便要搬家去往乡下的庄子上。
她只在廊下看了会儿雨。
没过多久,刘婆子便匆匆来报:“夫人,都收拾好了。”
沈澜点点头,起身道:“走罢。”
刘婆子却没动,只是躬身站着,犹豫不决道:“夫人,真的要去乡下吗?”
沈澜已经不是头一回听见手下人劝她,再观望一二,没必要这会儿远离城市去乡下。
她也能理解,若可以,谁愿意离了繁华热闹的城里,举家去乡下。
思及此处,沈澜便好声好气道:“刘娘子,半个月前生员们因诵读《财货疏》被缇骑抓住,近万百姓围住税署,邓庚带着缇骑当众射杀了数人,百姓们含怨四散离去。”
“十二日前,码头课税愈重,数千脚夫挑夫联合围堵府衙。
新任知府生生被围困三日,民众方才散去。”
“六日前,邓庚宴请了八名富商,事后将其中四名下狱问罪,并在其家中搜出了《财货疏》。”
“前天,有士子于牢中不堪受刑,大声诵读《财货疏》,怒骂昏君无道,桀纣在世,被人殴打身亡。
昨日,近万民众手持竹刀棍棒,再度围堵府衙。”
整个武昌,活像一只巨大的火药桶。
只等着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点火星子引爆。
刘婆子听得冷汗淋漓,只讷讷点头,忧虑道:“那、那这个邓庚会不会找到我们头上来?”
沈澜虽忧心忡忡,却摇了摇头。
邓庚既是在王俸身死后才上位的,说明邓庚后台比王俸小。
眼看着王俸在强占沈宅的过程中被杀,邓庚生怕步上王俸后尘,并没那个勇气再来挑战一次。
也没有要帮王俸报仇的意思,保不齐,他还要谢谢沈澜,杀了王俸,让他上位呢。
话虽如此,可这些也不过是沈澜推测罢了。
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避去乡下,不掺合城中事。
见沈澜摇头,刘婆子越发不解:“夫人,既然矿监税使不会来寻趁咱家,那咱们为何要避开?只管在家中躲着便是,外头闹腾便闹腾罢,与我们何干呢?”
沈澜轻叹一声:“我怕的根本不是矿监税使。”
而是《财货疏》。
若这东西只是有心人炮制出来,就为了党争也就罢了。
最怕的是为叛乱或者造反做铺垫。
与造反谋逆紧密相连的,是兵灾。
若真有类似的白莲教徒叛乱、叛军乱兵屠城,加之素日里游手好闲的恶汉挨家挨户地抢钱抢粮抢女人,沈澜身侧这么点护院顶个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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