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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门宴就设在不远处一片屋宇连绵的甲第之中。
主人和豪奴有意避开,卢从玄便主动充当了陪客,一路引着抱玉往暖榭行去。
这大宅子修得繁丽而迂萦,院落一进套着一进,回廊一道连着一道,卢从玄有充足的时间向抱玉显摆骆复义的煊赫。
行过两座假山,抱玉已经知道了骆复义的职位,乃是镇海军左厢都虞候;经过一座拱桥,又知杭州司士参军骆复礼是他堂弟;再穿一条轩廊,又知他另有一亲弟,也在镇海军中供职,是个什将。
卢主簿对骆氏的熟稔不下于自家的族谱,说起来眉飞色舞,滔滔不绝:“骆家是前资寄庄户,族中还有两个兄弟在吏部,一在南曹,一在……”
“什么东西!”
抱玉啪啪地抽打袖子,拍掉上面的落叶。
卢从玄话头一顿,干笑了两声,“元真可莫要以品级论军中的尊卑。
虞候专掌刺奸,虽非领军大将,却是兵马使的心腹。”
手指廊庑下立着的四架包铜戟架,又低声道:“这棨戟可是五品以上武官才有排场,若非都头心腹,岂敢如此!”
抱玉嗤了一声:“看来卢主簿是这里的常客。”
“骆氏久沾宦絮,满门显达,寄庄于此岂非丰海之幸?卢某身为亲民之官,为鱼水故,心内与有荣焉。”
卢从玄倒是不以为耻,说得十分坦然。
“元真可不要打退堂鼓,快些罢!”
“卢主簿且将心放回肚子里,薛某既来之,则安之。”
抱玉也想看看骆氏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一窝子儿孙到底是大泽蛟龙还是浅滩王八。
隐约的筝弦叮咚愈来愈盛,转过一段九曲金粟栏,眼前骤明:十六枝鹣鲽银灯照得暖榭流金,下铺花纹繁密的波斯锦罽,骆文德支颐侧卧在一方紫茸茵褥上,身边围着七八个妩媚胡姬,俱都丽服艳妆。
一绿眸伎子正捏着纤纤玉指往他口中递葡萄,眼眸流转间瞥见榭外来客,立时曼声娇嗔:“将军怎不早说,贵客竟然是这般俊俏的郎君,妾等安坐于此,岂非失礼?”
四面郁金裙眨眼旋到抱玉身边,八只石榴红半臂一拥而上,将她连推带拉地按到席上;柔荑上下摸索,媚眼左右横飞。
这些歌伎个个骨肉丰艳、肌腻态富,脸上描着鹅黄斜红,臂上挽着瑟瑟明钏,把一个清瘦如竹的抱玉团团围在中间,好似一窝叽喳的胖鹦鹉围着一只可怜的瘦黄鹂。
“放肆!”
“自重……我教你自重!”
“你摸哪呢?……放开、放开我!
这么爱摸去摸你自己啊!”
“……干这种营生,你阿耶阿娘可知!”
随着黄鹂最后这声大叫,鹦鹉终于散开。
只见黄鹂羽毛凌乱,衣襟上染了螺子黛,脸上印了香口脂,气得咻咻直喘,倒是不见半点意乱情迷。
“这个傻雏!”
卢从玄暗笑,“当真是不晓事呢!”
骆复义坐起身来,这才正眼看向姓薛的小官,“薛县尉年纪轻轻,口味倒是很刁钻。”
抱玉抻了一把松散的大襟,沉脸道:“骆将军大费周章地请薛某过来,就是为了狎妓么?”
“哈哈!
薛县尉还是个急性子!”
骆复义自说自话,“好不容易请得你大驾光临,骆某自然要多备几道拿手菜,还请一一品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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