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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骆文德自己说,此砚来自骆氏名下的杭州越年祥僦柜,是花了一千二百贯钱从一个读书人手里收上来的,乃是其祖传之物。”
颜行懿说到这笑了笑,捋着长须道:“属下已经派人查证过,砚台的确是来自越年祥,不过典当之人可并非什么读书人,如果铺佣描述的没错,那人正是薛抱玉身边的胥吏周泰;价钱也并非骆文德说的一千二百贯,而是八百贯。”
“这个骆文德,几次三番不死心,又来求什么?”
“大抵还是想为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求个幕僚做。
主公放心,属下已经打发了他,砚台照价给付。”
裴弘一哂:“倒是还被他赚了四百贯,若是教薛县尉知道了,许会痛心疾首。”
把玩着砚台上奇绝古朴的十二峰,愈发觉得蹊跷:“薛抱玉当真潦倒至此?”
长官赠送之物,转手就被下属卖掉,这可真是破天荒的稀奇事,稀奇得不合常理。
颜行懿也觉得此事古怪。
察薛抱玉前后之言行,应是位有志之士,若非遇到十分难过的关节,不至于拿前程换钱财。
他已经派人下去打探此事,暂时还没查清楚原因,线索倒是有一条。
“派人典砚的前几日,他曾赴州司请款,用于疏浚丰海县的引渠,未果。”
裴弘抬起眼:“羡余不是已经拨下去了?”
本年租庸调已经收讫,三中各取一,一分留州,一分留观察使府,另一分解送朝廷。
按照惯例,地方还要额外为圣人献上一份“羡余”
,以充实圣人的内库。
裴弘请免了今岁羡余,将款拨给杭州,用于江南运河工事。
杭州多丘陵山地,水系丰富而分布不匀,相邻地块一旱一涝是常事。
若能借治理运河之便,因地形而重新排布引渠,挖掘陂塘调节旱涝,那便是一举两得。
然则政令之颁,若水行地,经州过县,渗漏泰半。
上意每下而愈晦,良法经行则多亏,一举两得只是期望,事倍功半才是常态。
外放十年,裴弘焉能不知此理,因此又额外拨了一部分专款给杭州仓曹,名为“恤农专资”
,专门用于农田灌溉。
丰海县正处金沙河沿线,与卢江干流隔着一座慈颜山,请漕款是有些牵强,请恤农专资则是理所应当。
颜行懿料到府主会有此一问,躬身递上一册请牒:“主公请看,这是杭州抄送使府的卢江运河图状。
这段运河将以井渠贯穿慈颜山,从而连通丰海和临邛两县,一举纾解两县的旱涝之苦。
不唯如此,若这段运河顺利开通,钱塘江口所设的长安闸便足以发挥保水之用,也就不必再将西湖水引出余杭门了。”
裴弘接到手中,只觉眼前一亮,仔细看过,不由赞道:“真妙划也!
不知出自哪位大匠作之手?”
他主持淮南运河时亦有信重的渠师,深知匠作之用。
可惜故人已逝,虽有子承父业,惜乎未继才干,当不得大用。
江南工事一直不顺,一半原因在不得好渠师。
天宝以前,朝廷的水部和都水监皆有才干卓著的水官,因大工事皆由官府主持修建,大匠作也多在朝而不在野。
自安史乱后,使职勃兴,取暖有买碳使,穿衣有采帛使,胡闹有五坊使,就连嘴馋都有荔枝使——皆由天子随意指认,多为近幸佞臣,侵夺朝官职分,空领俸禄而不尽职守。
渠师也只能从民间找。
裴弘翻阅请牒,从前到后,不见这位渠师的姓名,只有一处略为提及:“司户参军骆复礼苦运河工事滞涩,欲别寻良策,遂遣能吏赴慈颜山相地。
丰海令郑业素知良工,乃举荐于堂前。
会临邛令杨岘闻之,亦遣民夫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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