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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向繇阖着眼不满地咕哝,“重些……再重些……”
如此,久浸温泉的身子,一滩烂泥般地松泛了,脑子却混沌不堪地被这些天的事情拥塞住,兜兜转转想到了那天淚江码头的事儿:当时他当着小太子的面,给邹吾开了得天独厚的职位,结果被那个年轻人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他心中气愤,盘算着这个人敢拒绝他,不知道有没有本事收场。
古柏后来也问他,说邹吾到底给你写了什么?
那姿势从外面的角度看,的确是邹吾在小几上写了,其实,那并不是写了什么字,他是在画,画的是渝都和整个陵嘉水域的地形城防!
他在邹吾画第四笔的时候猛然惊觉,刹那间几乎忘记呼吸。
小几上面整个渝都地图删繁就简,最重要的三层台地、城墙城门、巨灵宫、武道衙门,水军码头清晰可见。
他自己的地盘自己很清楚,渝都固若如金汤,山不倒,城不破,再精锐的雄师列军在外,也要于此处折鞭,可唯一的弱点,不再城外,而在城内。
邹吾信笔画来,一笔一捺,精准却自如,气势之潇洒,有如列山河之上斩草为马,撒豆为兵。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男人,不知他所做为何,只能安静闭嘴等他挥洒完,再顺时针转手把小几掉了个个儿,将正面对准自己,“向副请看——”
他温和地做了“请”
的手势,紧接着不知在哪里又拈来一片片鹅黄色的嫩叶,按照渝都周边小岛岛链的位置摆放好——那都是驻兵的地方。
他食指中指并拢,指着地图轻声而迅速道,“渝都地理位置险要,屯兵积粮,控扼三江,以一山之地,遥控南境一万六千三百八十里山河沃土。”
这是起兴。
“然如今南海战场已届决战之时,南君亲征,全线牵制,渝都大军全数开拔前线,只剩武道衙门这城内唯一城防兵力。
若是平时,向副自然不把这群人看在眼里,可是现如今——”
邹吾手指几个岛链,断言:“兵力空虚。”
“巨灵宫外。”
邹吾指着渝都权利中心,“无所依凭。”
当时向繇眼珠急转,和邹吾不约而同:“申不亥。”
邹吾闻言只是笑笑,点了点居于最北部高亢之地的巨灵宫——“此处顺应地形,居于山势平层的最高处,三面环山,挺拔壮观——这里才是南境的心脏,山上于此一呼,山下千军响应。
南君前线就算稍有失利,也还有万里纵深扭转,可这里,少有差池,南境不存焉。”
最后,他说,“向副深谋远虑,担忧东朝情势的确不错,但也要防灯下之黑,祸起萧墙啊。”
盯着那水痕逐渐干涸不见的小几,向繇无声地点了点头,所以才会有他答应将邹吾挂职申不亥的武道衙门中,暂做闲棋,以备不时之需。
“听说……”
向繇低哑地开口,“申不亥征召了新丁?”
“是,说是给太子贵属邹吾招的,三百人,但主管训练的什长还是他的老兵。”
向繇啧了一声,“只有三百人啊……”
他也不知道,上下掣肘中,邹吾会把这三百人带出个什么样子。
话音刚落,他听得一使女赤脚跑来,心中算算时间,随口问,“是他们今日的谈完了?那小老虎回钧台宫了?”
“不是!”
那女使兴奋地应,“向副,是主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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