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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枷是虚扣的,随时可以挣开,锁是实的,防巡街盘查——先说一遍,咱们这一路会走建安坊、太平桥,我和我的兄弟把各位送进城西崇道桥,剩下的路,诸位就自求多福。”
复成桥边,邝简扫视一周,声音平静无波。
邝简没有权限将人趁夜送出城,但把这些危险分子从城中带到城西还是能做到的。
太平教的杀手折损不少,五个被杀,两个被抓,只剩下这十三个,领头的许氏与邝简预料的倒有些偏差,是个敦实的小个子,皮肤粗糙黧黑,脸上一颗很大的黑痣,乍一看其貌不扬,偏偏一双眼睛却大且幽深,看人时哪怕是扬着头,也抑不住那直射的精光。
张华最后一个给许氏上锁,全程被这个小个子压得喘不过气来,待锁钥集齐收拢进靳赤子手中,那小个子还大摇大摆地晃了晃木枷和铁锁,好像那刑名重器于他是玩具一样,目光阴恻恻地从张华的脸上划到邝简的脸上,紧接着又划到靳赤子脸上——
“看来老二你真的和官府勾兑得不浅啊,怪不得有这样的底气。”
靳赤子不以为意,将十三把钥匙收进手心,很是亲热地压上许氏的木枷,再用力地按下去。
“这世道能活下来最重要了,谁还管和谁交朋友呢?你说是吧?”
那许氏悻悻,矮檐之下,还是有些不服气,却听耳边“砰”
地一声炸响,邝简走过来一记铁尺砸上木枷,不耐烦地砸断两个人的谈话。
“气焰都收一收,记着你们是隰县落网的盗贼。”
说着朝着自己下属摆了摆手,夜色中清喝一声:“走了!”
差役们训练有素,闻言快步调整出一字队形,一人看守着一个罪犯,成大斌和张华各提着一把气死风灯引路,靳赤子像模像样地套一件黑衣裳,杀香月无声地靠到邝简身边来,和靳赤子一起压后。
若是此时有人在金陵城俯瞰,就会发现这从复成桥出发的三十五人是个相当奇怪的队伍,十三名罪犯带枷带锁、大摇大摆,差役们手拿铁尺、身穿公服却如临大敌,一长条地走出去,尾巴上缀着三个气势夺人的大高个,放眼一看,要多扎眼有多扎眼。
走建安坊是直穿崇道桥最近的路,这一路途经中城兵马司,巡防最严,如今合城大索太平教,过两条街就能看到一队铺兵,两支骑队,清晰整肃的脚步声铿锵有力,远远地便穿过,打头的人一见到队伍便出手拦截,厉声询问是哪个衙门的?为何夜行?张华紧张得浑身毛孔收缩,每次见到一队人马都情不自禁地先举过城铁牌,大声自报家门,说身后乃是要移交临县的盗贼强梁,应天府监狱里的位置满了,要趁夜送出去!
安静阴森的街面,拦停的巡兵一队接着一队,张华的手心不住地冒汗,直过了建安坊,一队兵马褐衫的巡丁缓缓开过,身后带镣的犯人忽然传来一声压低的咝咝嬉笑:“嘿嘿,看啊,那个小差役吓得要尿裤子了!”
他们玩弄着手中铁链,尽数摩擦的铁环发出咯咯咯的响动,完全没有因为受制而有任何的畏惧!
张华走在前面,本就快要绷断的心,登时窜起一股火来!
“不要回头!”
身侧的成大斌忽然低喝了一声。
城西崇道桥已然在望,张华咬紧牙关看着那拦停的火光,忍气吞声道:“成大哥!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
今日他们十几个兄弟领的是秘密任务,名目倒是清楚,可真的押解了,这虎狼之徒却不上木枷!
“不要问!”
深沉地,成大斌又是一喝,方正的下巴绷得死紧,朝着前方恶狠狠道:“今夜一切听从命令,做你分内之事!”
“啾——啾!”
鸟儿狂乱的振翅声由远及近、极速比来,扑食一般从窗口突入猛地撞在窗台之上!
黑衣人收起手中磁石,抓住鸟儿取出纸条,三步并作两步地拉开大步往值房跨:“盘蛇已出复成桥、过中城兵马司、建安坊,现已逼近城西!”
值房内,站在指挥位的中年男人没有穿官服,身体微弓着面对整个城西的舆图,在屋内,全是黑压压的手下——
“今日集合突然。”
男人开口,扫视一周屋内严阵以待的下属,声音是罕有的郑重:“为防止泄密,从现在开始,任何人无令不得离开此地,不得与外界联系——靳赤子、许渔、朱十,太平教重要头目大小四十余人,今夜城西,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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