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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怀疑此时此刻是自己在做的一个噩梦。
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哪里能让人在最幸福的时刻、在不久前刚得到了充满希望的好消息、在人全心相信未来一片明光坦荡的时候,然后突然降临了冷酷无情的黑暗与绝望。
一种前所未有的厌倦和恨意开始在戚长风骨血中无边无际的生长。
戚长风这一生,不能说不坎坷,但是他恨过奚南王、恨过南夷人、恨过杨涵、甚至恨过无能为力的自己,却从没有厌恶过他自己的命运和不公的天道。
他一向认为诘问苍天是最软弱无能的发泄方式。
他相信人,相信行为和结果,相信慈悲、保护、规戒和向善,相信这世上爱与恨的力量。
然后截止此刻。
七年的杀伐也比不上此刻即将失去爱人的无望。
一种真正的残忍和冷酷从他心脏里徐徐生出了。
他逐字搜寻着耿飞的字眼。
很奇怪,好像如果有一刻,这世上除了一个人的命,其他的都不是命了——人就立刻能找到一个新的、血腥而精明的方向。
“不。
我不相信蚩族人手里是真的没有了,”
戚长风轻轻按住眉间血红色的疤痕,乌黑的眼珠好像吸走了这黄昏的屋舍内所有天光:“徐嘉搜查了没有?蚩族人那里肯定还有秘藏!
绝不会连一株都没了的——”
“叫他们交出来——叫他们给我交出来,”
戚长风嘴角勾出了一个寒凉的笑,“这样深山里的村子,我还能不知道吗?老弱能死得,却不能死富户、巫医、青壮乃至族长。
他们世代靠这样的东西为生,绝不会因为一点牺牲流血就叫外来的人夺走那些压箱底的私藏。”
“耿飞,吩咐下去,人马备好,明日我要亲下岭南——这鬼鹊子他们有也要有,没有也要有。
他们最好识相一点,把我要的东西乖乖交出来。
鬼鹊子他们还能再种下,几百人的命却一茬就能杀完。
不然就把这些人都串起来,挂在山上,一个一个慢慢把血放光。”
耿飞当时大骇,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了,只是不敢置信地仰头看着距他不远的戚长风,好像已经不认识这个他追随了七年的将军一样。
“将军到底为何非要找到这些药材?!”
亲兵终于忍不住发问出声,“这药到底是作什么用啊!”
“……是要救我的命。”
戚长风没再看手下一眼,只在略过耿飞时轻轻说道。
但是戚长风第二日没能走成。
南下剿匪的借口在小皇子那里已经不再好用。
他揪着前来告别的戚长风,表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任性:
“我不许你去。
堂堂大梁有那么多能征善战的将军,便是你手下也不是无人可用,为什么剿个不成气候的野匪这种小事也需要你次次亲去啊!
我不放你走!”
这其实算是个由来已久的不合理之处。
只是康宁上回完全没计较,戚长风还以为他不懂。
“因为岭南的地势复杂,当地夷族趁地利之便踞守山中,大军久难攻克——总不能一味加兵、不计成本的死耗吧,还是要我亲去才好。”
戚长风尽力解释。
“呵!
这算是什么理由?难道温大将军、还有你手下的左将军耿飞,他们就不会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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