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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身内有身,佛道两家古已有证。
道家称之为‘交坎离,养元婴’,元婴一成,即可脱离肉身、神游八极,不过元婴再怎么高明,也只是炼气士精魂气魄的化身,有益无害,皆大欢喜;佛家则相反,‘身内身’被称之为‘心魔’、‘毒龙’,高僧大德终其一生,都要与之抗衡,或禅修,或苦行,‘安禅制毒龙’,稍一不慎,便会受其反噬,玉石俱焚。”
“我懂了。”
乐之扬恍然道,“道家认为‘身内身’是善的,佛家认为‘身内身’是恶的。”
“跟你说话,果然省事。”
梁思禽目透赞许,“但以这些言论,足见佛道两家,并无一人真正练成‘身内有身’,至多稍具雏形,远未真正大成。”
乐之扬怪道:“那是为何?”
“真正的身内之身,无善无恶,亦善亦恶,无为无不为,无可无不可。”
梁思禽说道,“受制于人,则为元婴,反之则为毒龙,不能为人所制,必然制服宿主。”
“自己的武功制服自己?”
乐之扬只觉不可思议。
“不错。”
梁思禽冷冷说道,“走火入魔,此之谓也。”
“那个……”
乐之扬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为何还要修炼。”
“美酒伤肝,为何要饮?美食伤胃,为何要食?色欲伤心伐性,又为何有人乐此不疲?”
梁思禽叹一口气,“人心苦不知足,老子云:‘知足不辱’,自古以来的聪明人,又有几个做得到?”
他心生感慨,思索良久,才接着说道:“先祖母有老庄遗风,深谙谦退守弱的道理,先祖父一说,她便觉不妥,试图劝阻。
奈何先祖父天性好强,孤岛之上又寂寞无事,念头一起,无法收拾。
先祖母劝说无果,只好无奈相助。
他二人参详术数,穷究医理,依循先天八卦,明八种内功,每一种性质不同,以心法合而为一,练成一团混沌之气。
这一团真气不同于天下任何内功,无需导引,自然生长,以之御敌,无人可当,但若驾驭不得其法,又会八劲乱走、反噬其主,一如《周易》所说:‘终日乾乾,夕惕若厉,’到了这个地步,想不修炼,那也不成了。”
乐之扬惊讶不已,只觉《灵飞经》功法奇特,已是匪夷所思,比起“周流六虚功”
仍是远远不及。
“先祖父武功上身,才觉不妙,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修炼下去。
那真气自生自长,漫无休止,日子一久,人体难以承受,须得重造经脉、再练心法,以便容纳过剩真气。
倘若成功,武功强悍倍增,一旦失败,轻则气散功消,重则粉身碎骨、死得惨不可言。”
梁思禽叹一口气,微微苦笑,“这一难关,先祖父称之为‘六虚劫’,练成之前有一劫,练成之后,每二十年又有一劫,又因功力变强,所以一次比一次难过。
先祖父天纵奇才,也只度过两劫,临终之前,他说人力有限、天道无穷,以有限之身行无穷之道,好比夸父追日、精卫填海,终归只是白费气力……”
说到这儿,梁思禽沉默下来,乐之扬想象“西昆仑”
英雄末路,心中也觉黯然。
“先祖父知晓弊端,不愿这一门武功流传后世。
家父求他传授,他也始终不肯,以至于父子反目,家父离家出走,从此沧海两隔、生死微茫,先祖父嘴上不说,心里却很难过。
我随他住在岛上,习文练武,十三岁时,偶有一晚,目睹他施展‘周流六虚功’,惊骇之余,一心要学。
先祖父起初不肯,被我纠缠不过,将利弊全盘托出,只盼我知难而退,可我少年心性,明知有害,仍要习练。
先祖父万般无奈,对我说道,因为这门功夫,你爹恨我一生,我不传你,你也必然怨我;我当年攻城破国,杀戮太多,天降其罪,逃避无门,梁氏血脉,终将因我而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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