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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之扬心往下沉,生出一丝慌乱。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江小流的母亲江王氏,她盯着乐之扬两眼喷火,忽又高叫一声:“乐之扬,江小流呢,你把他拐到哪儿去了?”
乐之扬年纪长大,容貌有变,兼之易容有术,足以瞒过多人,可是遇上至亲至友,仍然不免泄露行藏。
乐之扬和江小流自幼一起玩耍,出入江家不止一次,江小流的父母都是下九流出身,言行粗野,目光短浅,动辄打骂儿子,江母尤其厉害,江小流挨了打,乐之扬也难逃她的辱骂,故而从小到大都有些怕她。
“王八羔子。”
江王氏当街撒起泼来,“姓乐的,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我儿子呢?你把他拐到哪儿去了,放开我,老娘跟他拼了……”
她状如疯虎,竟要冲破禁军阻拦,惹恼了两个军汉,把她拽翻在地,一人掉转枪杆就要乱捅。
乐之扬晃身下马,肩不抬,脚不动,倏忽到了禁军面前,一把扣住枪杆。
那人瞪眼大怒,想要夺回长枪,可是使出吃奶的劲儿,枪杆也是纹丝不动。
乐之扬与禁军较劲,冷不防江王氏将他左腿抱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小乐,小乐,你行行好,把儿子还给我,行行好,把儿子还给我……”
听到哭声,乐之扬心头一惨,暗生愧疚。
江小流离家出走,尽管出于自愿,可也与他大有关系,看见江母惨状,乐之扬鼻酸眼热,攥枪的手不由松了。
禁军满腹怒气,夺回长枪便要打人,道清赶上来,抓住枪杆呵斥:“干什么?东宫的人你也敢打?”
军汉一愣,仔细打量乐之扬,见他服饰华贵,不由气焰全消,讪讪地把枪收回。
道清一翻眼珠,又冲江母大骂:“疯婆子,快放手,不看看你抱的是谁……”
他一骂,乐之扬醒悟过来,自觉失态,环视四周,无论百姓禁军,还是东宫诸人,目光全都落在他身上。
黄子澄和齐泰手拈胡须,神色狐疑。
乐之扬心中大凛,想要摆脱江母,可又有些不忍。
正为难,一个汉子挤开人群,抓起江母,抡圆了巴掌给她两个耳光,边打边骂:“狗入的疯婆子,你娘的癫?狗入的,打死你,打死你……”
乐之扬哭笑不得,这汉子正是江小流的父亲江腾,他龟奴出身,妓院里窝囊,回家就打老婆儿子出气。
想是打怕了,江王氏挨了耳光,噤若寒蝉,一改疯癫神气,低头抱手,缩成一团。
江腾打完,冲着乐之扬点头哈腰:“官人得罪,娘儿们想儿子想疯了,我这就带她回去,好好归置归置……”
盯着乐之扬,忽然露出迷惑神气。
乐之扬知他生疑,故作镇定,从袖里逃出一块碎银,扔给他道:“你别打了,我看她似乎有病,找个大夫好好瞧瞧。”
江腾喜出望外,接过银子,不知如何是好,江母两眼望着地面,嘴里咕咕哝哝:“乐之扬、乐之扬……”
她每叫一声,乐之扬的心就是一跳。
他力持镇定,转身上马,黄子澄死死盯着他,忽而捻须笑道:“仙长,你认得这疯妇么?”
乐之扬道:“不认得!”
“这就奇了。”
齐泰冷笑,“若不认得,为何挨了辱骂还要舍钱?唔,乐之扬?那是谁啊……”
乐之扬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回答,烦恼中,忽听有人笑道:“道灵仙长慈悲为怀,真是我出家人的楷模。”
声音耳熟,乐之扬回头看去,冲大师挥袖扬鞭、迤逦而来,他白袍胜雪、肤光碾玉,座下白马神骏,一根杂毛也无,人马上下如一,绝似一轮明月飞过长街。
晋王十六抬的大轿、上百人的护卫,但因这个和尚,全都光彩尽失。
冲大师一说,乐之扬醒悟过来,他此时并非乐之扬,而是道士道灵,身为玄门中人,施舍济人就是积累功德,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齐泰此说不过鸡蛋里挑骨头,当然了,只要乐之扬做的事儿,无论好坏他都要揶揄嘲讽一番。
晋王听见说话,也从轿子里探出头来:“道灵仙长好啊,怎么不见太孙殿下?”
“王爷万安。”
乐之扬笑道,“太孙先行一步,进宫侍奉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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