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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姨摇了摇头,咕哝一声:“那你这胆子越来越小了啊,磕这么重,嘴唇都破了。”
一抹浅色的红,逐渐从少年的耳根开始汇聚,加重。
偏偏有人还装模作样地关心几句:“真可怜,怎么那么不小心?疼么?要不要找点药?”
“……”
官周想挠人。
赶在大少爷恼羞成怒之前,陈姨切开了话题。
陈姨往日不在这张桌子上吃饭,布置好了菜品就回另一边屋子里和杜叔他们一起吃,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回来收拾。
而她现在把着椅子边沿往后一拉,就近坐在官周旁边,转头看向谢以:“今年小年还过吗?”
谢以不喜欢冬天,连带着不喜欢冬天里的那些节日,往年平芜这群人除了除夕意思意思,吃顿饺子热闹一下,其他类似于腊八、大寒、小年这些都不过。
只是今年屋子里多了个人,还是不是和往年一样,陈姨也摸不准了。
谢以几乎没有思考,表情自然,语气如常,完全没有犹豫道:“过吧。”
又想起来官周小时候待南方过的,南北方小年有差异,问他说:“吃汤圆还是吃饺子?”
官周喝了口汤,回道:“汤圆。”
陈姨应声,见谢以现在这副模样,不由得安心多了。
她垂头拨弄着沾了水珠的手,安静地停了一会儿,就在官周以为她要走了的时候,她又忽然开口,语气有点僵:“还有件事得跟你商量一下,小以。”
“什么?”
陈姨嗫嚅了一下嘴唇,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这么异常又郑重,让谢以和官周都感受到了一点不寻常,放了筷子注视过来。
“我打算退休了。”
陈姨说。
官周讶异地微微睁大了眼,连着谢以也摸着手指关节一顿。
“我本来前两年就打算退休了,家里人都在催,说我年纪这么大了钱也不缺,叫我回去养老。”
陈姨低着头解释,留了个早已花白的发顶给两个人,带着一种莫名的愧疚,“但我放心不下你,你毕竟也是我带着长大的,不是我倚老卖老,你在我这就和半个儿子一样。”
她说:“但我这两年实在做不动了,人老了身上病也多,一到阴雨天全身都疼。
我就想着,你现在也不像以前了,很多事你自己也想开了。
那我差不多也可以退休了,换个年轻点的来照顾,手脚也更利落。”
官周第一反应是去看谢以的表情。
陈姨说得一点也不过分,不止陈姨把谢以当做半个儿子,据官周知道的那些,谢以没准也把陈姨当成半个妈。
谢家一向忙着生意,家大业大,子女就托付给一屋子的保姆。
就算是好不容易忙里抽闲,那也是腾出时间来关心亲生女儿,哪里有闲工夫去理会一个孤僻的养子。
金钱上供给充裕且不计较,已然超过了大部分的领养家庭了。
陈姨本来以为这事难办,至少得试探几次慢慢来,但是家里催得紧,一着急,干脆挑了个时间当面直接说。
她估摸着谢以得先压下来,然后好好地想一想再给回复,却没想到谢以一秒也没停顿,反而笑了笑:“可以,是该好好休息了,您看着我这些年没少吃力——确定好了时间吗?东西方不方便带?我送你吧?”
陈姨愣了一下,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她松了一口气,肩线重新滑落下来,慢声细语道:“我女儿来接我,等过完小年我再走,好几年没和家里人一起过个年了。
我和夫人也联系好了,我有个侄女,大学学的护理,做事麻利人也老实。
等我走了,她就来顶上我。”
谢以应声,又和陈姨就着这事聊了几句,才彻底让她安下心来,吁了口长气出去了。
陈姨一出去,这屋子又回归冷清。
官周看着谢以低垂下来的眉眼,心里难受,像心脏有一块地方被人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麻麻的,又有些涩。
这人哪里会一点也不在意,毕竟这么多年了,已经是像亲人一样的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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