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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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2页）

他的母亲遗忘得更快。

葬礼结束不久，她就脱去了黑衣，她似乎只难过了短短几个星期，就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有个男人说喜欢她穿红裙子，只要她穿上红裙子就是舞厅里的焦点，她就爱上穿红裙。

也有男人说，她烫香港明星那样的卷发就会让人的目光流连忘返，她就迷上烫发。

许多人对叶深的母亲指指点点，但他却不讨厌她，因为母亲偶尔教他跳舞，也会给他唱歌，还会带他去没去过的漂亮餐厅吃冰淇淋，尽管旁边坐着其他男人。

有人迷恋她犹存的美丽，有人喜欢她放荡的性子，但没有人肯像叶深的父亲那样，给她一个稳定的家庭。

她就在那样的飘荡中，加速消耗自己仅存的魅力，到后来，她甚至要用金钱来换取男人的关注。

那个残缺的家，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残破。

后来终于有人肯收留这只早已飞累的燕子，却对叶深的存在面露难色，她挣扎许久，放弃了那个男人。

但他们的家境却越来越差，叶深的母亲除了跳舞一无所长，一开始还有人留恋她的美色，再后来，连牵线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想结婚的男人总是现实的，如果没有叶深，她还可以赌一下自己的运气，有这个孩子，她的人生便没有可能。

直到叶深到了上学的年纪，她才做出决定。

她带他坐了很久的公交车，穿过整个城市，来到一个荒废的郊区公园。

她静静地看着叶深玩耍，那些废弃的游乐设施对成年人来说有些荒凉，对叶深来说，却像父亲的童话里那个魔幻的世界。

等他暂时从快乐中抽离，回头寻找自己的母亲时，周围已经只剩下一堆锈蚀的废铁。

他就在那片废墟里寻找，一直呼唤到嗓子干哑，都没有得到回应。

饿了，也冷了，天也黑了。

叶深像动物一样在公园里蜷缩了一夜，又像动物一样爬着寻找食物，没找到一滴水，却发现了一只书包。

那个包尺寸很大，看上去像中学生常背的那种双肩包。

叶深抱着它，心想母亲不用为他上学的事情发愁了，他已经有了书包，它这么大，可以用到自己长大。

可它太重了，像装着满满的书，他拉开拉链，才看到里面是整捆整捆的钱。

他背着那个书包，跟着来时的公交车，一路走回阔别的家。

妈妈，如果没有那笔钱，你会要我吗？

如果我不表演你的小情人，你会爱我吗？

妈妈，你跳舞的时候太美了，没有人能把目光投向别处。

你偶尔对我好的时候也太温暖了，哪怕骂我的时候如万箭穿心，我舍不得离开。

妈妈，我爱你。

虽然你不爱我，也不爱任何人。

妈妈……

叶深抱着那具已经腐败的女尸，面无表情地呢喃着，那曾经是她最讨厌的表情。

可此时的她更让人讨厌，曾经光洁的皮肤已经溃烂变色，无论多贵的化妆品也掩盖不了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无论生前有着怎样的美丽，死亡总是丑陋不堪，也许她在死之前已经变得丑陋，以至于叶深不在的时候，她一直陷入孤独，死得无声无息。

当年一把火带走他的父亲，如今这把火又带走他的母亲，带走一切爱欲悲欢，也带走他们的贪嗔痴念。

叶深说不清何时哪里吸引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让他在那些分手后的无眠的夜里，经常会想起他。

也许他能说清却不愿意面对，否则怎么会设计出如此精准的人性试验呢？

他脱光了殷于野的衣服，让他双腿张开被绑缚在椅子上，然后把何时推进那个残忍的房间。

他奢望何时拒绝殷于野的诱惑，如同奢望当年的母亲拒绝那包沉甸甸的钱，他不想做一个完美的情人，也不想做一个乖巧的孩子。

他想要得到无条件的爱，如果他们能拒绝他的好，能无视那些诱惑——

他就会把自己血淋淋的心，毫无保留地掏出来。

可人性，从来都不是经得起试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