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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七八日,端亲王党羽被急匆匆的撤职、抄家、流放、斩首,翠环每日跟过节似的,一早就钻进天桥下、街头边,不到夜幕降临绝不回来,归来后又要把听了一日的新鲜八卦一一说给姜婵听,一说就说到半夜。
这些日子西市的菜市口每日观者如堵,姜婵之前看书中说历来斩首台多设于人多繁华的地带,所谓杀鸡给猴看,为的是震慑百姓。
姜婵对这血腥的场面素来畏惧,也无心去做那乌泱泱围观群众的一员。
一日姜婵托穆嬷嬷给王之牧带话,她想去送别慧林,过几日她头戴帷帽登上了一辆青布马车,直直载着她去了城外流放必经之路的长亭处。
想是慧林平日里德高望重,虽说是流放,倒也未折腾他。
别的犯人的颈部和手腕被扣着沉重的黑色枷锁,而慧林只是身着囚衣,他两腿盘起,坐在小马车中,打坐一般。
姜婵给押解的官兵打点了一些好处,赢得了半盏茶的时间与慧林单独谈话。
慧林眼中似是知道她的来历一般,但笑不语,却告诉她以后若有难处,去江南找他的一位故人。
回程时经过西市要道,人群拥堵,马车受阻难行,姜婵遂弃车步行,却被人山人海的围观人潮推挤到斩首台前,台上隔帘监斩那人赫然是王之牧。
姜婵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又见一个手持一柄寒光凛凛的斩首刀的红衣红巾的人影缓缓接近跪在烈日当空之下的伏法犯人,她不禁屏气凝神,心跳越来越剧烈。
“好!”
人头攒动的人群里忽然山呼海啸,姜婵闭眼,撕心裂肺的鬼哭神嚎瘆得人骨寒毛竖,不知是否她的幻觉,她清晰地听到了骨肉分离、头颅落地弹跳时的异响,隔着人山人海和那隔绝目光的低垂竹帘,她似乎望见王之牧只是略微皱了一下眉峰。
当头火伞高张,她却寒意侵骨,监斩台上之人虽与她曾耳鬓厮磨、如胶似漆,她却觉得二人从来都是相去天渊。
她恍恍惚惚、逃也似的往家中行去。
*
端亲王一案尘埃落定后,以王之牧为首的勤王一派一夜之间炙手可热,端的是风光无限,往日略有些门可罗雀的国公府如今却是门庭若市。
张氏那半只踏入佛门的脚如今又踏了出来,她这些时日过问的俗事比自亡夫逝去后的那十多年加起来还多。
王之牧与母亲本已日渐变得无话可说,但涉及国公府大局,在为王之牧找一位对家世有助力的贵女这种事关大局的要事上,俩母子却向来齐心。
张氏送走了又一批来打探王之牧婚姻之事的客人,如今正是初暑之时,午饭已过,各处主仆人等多半都因日长神倦,府中各处鸦雀无闻。
张氏素日的规矩,每到天热,午间本要歇一个时辰的,如今却让丫鬟喜鹊坐在旁边为她捶腿,却扯着王之牧一一鉴赏王嬷嬷手中画着京中各家适龄贵女的卷轴。
王之牧这一月半以来,已遵照张氏的建议或借园圃,或湖舫内先后相录了两位千金,他手中的攒珠累丝金凤簪还未送出,却被皇帝宣召至御书房,赵岳眉开眼笑地说了几句前朝旧事的玩笑话,王之牧回府时就径直去了张氏的荣禧堂。
母子二人促膝长谈一番后,张氏差人向那日相看的李侍郎长女送了两匹彩缎,即表示这门亲事成不了了。
张氏面色难看,王之牧心中倒是没多大波澜。
平心而论,那日相看的李侍郎之女姿色清丽,人也玲珑。
虽然他在未婚同僚中已算年事较高的,不过在他心中,娶妻更看门第,妻子是用来与另一支实力相当的门阀精英笼络人际关系的,妻子本人是谁,他并不在意。
娶妻对他而言应当是一番苦心的筹谋计算。
皇帝今日之语算是警示,毕竟那座上之人不怕臣子相斗,就怕相互抱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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