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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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落叶无声（第1页）

医院的消毒水味渗入骨髓时，沈昭年正在给窗台上的绿萝浇水。

叶片上凝结的冰花簌簌坠落，像极了她第一次见到林淮安的那个雪夜——十七岁的少年跪在急诊室门口，羽绒服肩头积着半指厚的雪，护士第三次推门告知“病人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时，他攥着化验单的指节白得像要刺破皮肤。

此刻她低头望着输液管里的药液，突然听见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医生，3号床病人心脏骤停！”

她抓起听诊器冲向病房的动作比思维更快，却在推门的瞬间僵在原地——监护仪刺目的红光下，林淮安苍白的手正死死攥着床单，仿佛要将那截染着化疗污渍的布料捏出血来。

【一】

七年前沈昭年作为规培生轮转到肿瘤科时，林淮安是唯一会替她挡住患者家属唾骂的同事。

那天她蹲在走廊拐角捡散落的病历，突然有双手将最后一张纸递到她面前：“第三次化疗失败的家属都这样，习惯就好。”

他说话时睫毛低垂，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截蓝灰相间的编织绳。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他给白血病妹妹编的手链，病区里每个护士都学过他的花样，说是能让小丫头化疗时攥着转移疼痛。

“我妹妹总说，等春天来了要去看玉兰。”

某次夜班他倚着护士站剥橘子，指尖沾着黏腻的汁水，“她说玉兰开的时候，连ICU的玻璃都是香的。”

沈昭年望着他腕骨凸起处贴着的止血棉，突然想起三天前他蜷在休息室打升白针的模样。

400ug的粒细胞刺激因子注入皮下时，他咬着橡胶手套闷哼，冷汗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却在抬头时冲她笑：“别告诉小满，我答应过要陪她看玉兰。”

那场手术失败得毫无预兆。

林淮安冲进手术室时监护仪已经拉成直线，他妹妹的手还攥着那条褪色的编织绳，床头摆着画到一半的玉兰素描——枝干突兀地断在画纸边缘，像被风雪摧折的春天。

【二】

沈昭年再见到那条编织绳是在太平间。

林淮安跪在裹尸袋前将绳子一圈圈缠在妹妹腕上，突然抬头问她：“你说小满最后看见的是玉兰吗？”

她张了张嘴，却听见自己说：“下个月医院玉兰就开了。”

后来他真的每天去住院部中庭盯那株光秃秃的玉兰树，直到某天暴雨倾盆，沈昭年举着伞找到他时，积水已经漫过脚踝。

他浑身湿透地仰着头，雨水顺着喉结滚进领口：“根都烂了，开不了花了。”

她鬼使神差地抓住他冰凉的手腕：“我家阳台有玉兰。”

那株盆栽玉兰是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此刻正在暴雨里摇摇欲坠。

林淮安用手术刀削掉腐烂的根部时，血珠从虎口渗出来，和泥土混成暗红的痂。

沈昭年翻出碘伏要给他消毒，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别开灯。”

黑暗里他的呼吸带着雨水的潮气，指尖抚过她掌心的旧疤——那是十四岁那年继父把烟头按在她手上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