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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新旧旧的船只随着河水漂漂摇摇,皆靠小臂粗的麻绳栓着,只打眼一望,少说也有十几条。
这么多的船,哪条渡不得河?那人果然是满嘴谎话,企图诓骗她,还敢称自己是好人?
呸!
没脸没皮的坏东西!
她选了瞧上去最干净的那条船,提着裙摆,只是左脚方跨过船舷,还未踩实,那船便像是忽然生出了神智,同难驯的烈马一般,容不得人骑在它头上作威作福,卯足了劲儿挣扎,绊得她一头栽进去。
掌心和膝盖都是火辣辣的疼,定然磨破了皮,又叫这污水一浸,顿时多出些如被虫蚁啃噬的痒意,她自来金尊玉贵,几时遭过这么大的罪,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而后被漫天的冷雨胡乱打下去。
她四肢并用地爬起身,站不稳,便跪伏在船里,心底将该死的蓝青溪剁成了千百份,用手背抹了抹眼睛,长刀出鞘,把禁锢船只的绳索割断,浪头一滚,船便顺水而出。
船自由了,她也是。
*
“笃笃笃”
雨点砸于瓦砾之声,同指节叩在木门上的声音混在一起,屋外尚难分辨,更遑论屋里,敲了好一会儿,才隐约听得里头桌椅挪动的“吱吖”
声,而后是个爽朗的女声,又热切又骂咧。
“谁呀?饭点上门,乞白食来的?”
寇骞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融进雨幕里。
门板被拉开一掌宽的空档,从中挤出一张脸来,上下嘴皮子一碰,正要再打趣几句,定睛却瞧清了来人,面上顿时绽开个大大的笑,“寇郎君,你要来用饭怎的不早些打个招呼?”
门户大开,妇人热络地将他引进来,“你且进屋等等,我再去烧道菜来!”
“范娘子,不必那么麻烦,”
寇骞并未进屋,只是立在檐下沥干斗笠上的水,“我让阿树炖了鱼,一会儿回去吃就行。”
“我想来借身女儿家的衣裳,最好是新的。”
“是为了你捞起来那个小娘子吧?”
范娘子捂嘴笑了笑,脆声道,“往日可没见你对谁这般上心啊,莫不是好事将近了?届时摆喜宴可要叫我去做掌勺啊!”
寇骞轻咳了两声,不自然地开口:“没影的事,范娘子倒不如盼着我下回收拾了姓丁的那窝,请你烧几桌庆功宴。”
“都盼,都盼啊!”
范娘子弯着眉眼,进屋翻找一番,没一会儿便拿出个小木箱塞进他怀里,“本是做给云娘的,她怕新衣被泥点儿弄脏了,没舍得穿,寇郎君要,自是先紧着你这处,回去路上可当心点,莫叫雨打湿了。”
“云娘既心疼新衣,我借了这回便成旧衣了,索性明日抱匹布,烦你给她再做两身新衣。”
范娘子眼神一亮,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却摆着手推拒道:“白原洲的人家谁不是受着寇郎君的恩惠,不过一身衣裳,云娘哪就有那么娇气?郎君不必介怀。”
“也不单给云娘做,崔、就是我家那个,正逢汛期,一时半会儿也没法送她回去,还请范娘子与别的姑婶一道,帮她缝制个十套八套的衣衫,布匹和银子我明日一并送来。”
“十套八套?”
范娘子讶然地瞪大眼睛,可对上寇骞确定的眼神,顿时又哑了声,只是忍不住在心底腹诽,这是个下金蛋的母鸡孵出的姑娘不成,寻常人家十套八套足够穿个十年八年的了,还说不是好事将近呢,这都要把人一年四季的衣裳都做齐全了。
寇骞重新戴上斗笠,又问:“范娘子这可还有甜嘴的吃食?可否匀我些,等汛期过了,叫人从镇上买来给你补上。”
不必问,定然又是那小娘子要的。
范娘子在这白原洲住了十来年,就没听说寇骞爱吃甜的,又从屋里搜刮一番,甭管是什么糕点、果脯都抓了一把,用防水的油纸包好,系上绳,连带寇骞一并送出了屋。
这回,总不至于又把她惹恼了。
寇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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