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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樨在高明殿殿外撞见了太子懋,他独自立在兽首柱子边,眼睛里捕捉到最后一丝残阳,靳樨停下,太子懋侧头,对着靳樨弯眼睛:“来了?”
“殿下怎么不进去?”
靳樨问,但也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下。
太子懋指着高明殿的大门,说:“父亲和母亲在里面。”
靳樨一愣,太子懋接着说:“母亲说父亲是大肜的王,他应该在王座上醒来或者死去,而不是在不通风的寝殿里。”
“我在王座上坐过。”
太子懋说,“如果是清晨日出之前,坐在那里,就可以抱住第一缕阳光。”
靳樨道:“殿下找我什么事?”
太子懋微笑:“跟我来吧。”
进了高明殿,密章与鹿后果然在里头,密章无知无觉地被厚重华丽的王服包裹,倚躺在王座上,王座之后是一副巨大的朱雀雕画,两只火焰似的翅膀几乎能包裹整座大殿,鹿后素服,沉静地望着靳樨与太子懋。
红燕没有系金索,站在王座桌案的边缘处梳火红的羽毛。
太子懋行了礼:“父亲,母亲。”
靳樨也行礼,过后,太子懋道:“母亲既请了六官进宫,何不出来一见。”
鹿后抬眸看了自己小儿子一眼,笑笑,旋即冢宰、司徒、宗伯、司马、司寇、司空和史令从殿后走出来,最老的那位是掌礼的宗伯,肜与天子朝堂设置一致,官中以六官为主,只是更加重视神坛。
史令年纪不大,哆哆嗦嗦地在角落的桌子上摊开纸笔,最后走出来的是子人真,他慢慢地走到鹿后身边,对着太子懋抱歉地一拱手,太子懋笑了:“风知将军知道么?”
“不知道。”
子人真坦然地,“他不知道我是姜国人。”
太子懋点点头,不怎么意外:“对嘛——他是脑子不太好使。”
鹿后道:“你杀了你哥哥。”
史令险些在纸上留下一戳墨点,顿时冷汗全下来了。
六官面面相觑,他们午后被禁军举着剑逼着秘密接进宫,持的却是王后手令。
先太子的事情他们大大小小也知道不少,又不傻,当日东宫被围,门客尽皆被歼,太子懋却莫名其妙从已经神志糊涂的陛下手里拿到赐死先太子的王命,可那又怎么办呢?陛下重病,王室再无其他人,除却太子懋,还可以是谁?
干脆就这样吧……他们装作瞎子,因为肜是密氏的肜,不是他们的肜。
太子懋摊开手,耸耸肩:“那么谁来作证?”
“我。”
吴定才从阴影里走出来,跪下,叩头,露出自己光秃秃的右手,“我是忌殿下门下,吴定,我来作证,当日殿下饮了懋殿下送来的毒酒,就死在我的眼前。
我的这只手,就是被风知砍下的。”
“哦?”
太子懋问,“大哥说了什么?”
“忌殿下祝殿下——子孙满堂、儿女绕膝。”
吴定说,抬起一双眼,看着太子懋。
“好吧,多谢大哥了。”
太子懋失笑,“戚戚兄弟,莫远具尔。”
吴定气得浑身颤抖,觉得手腕上的愈合的伤口重新裂开,泛出血腥味,正在腐烂。
那六个官犹豫了半晌,终于互相嘀咕起来,半晌那年迈的宗伯捋了捋胡子,步出一步,艰难地沉吟道:“既如此,那便请殿下写一封责己诏献于先太子陵前罢。”
只是写责己诏,只是献于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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