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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春蕊手忙脚乱地服侍姜初妤穿好衣服,门才重被打开。
顾景淮见房里有外人,愣了一下,勉强恢复镇定:“我来看你身子如何了。”
“这位师父手法得到,请她按了按额头与颈间,目倒是不眩了,不过头还有些晕。”
姜初妤乖巧答道,默契地不提方才。
尼姑也帮腔:“贵人还需多休息,方能好得快。”
顾景淮点点头,脚尖朝向门的方向,准备回去:“那你先歇息。”
“夫君能否陪我一会儿?”
姜初妤生病的时候,总是格外脆弱,眉尖轻颤,自己都没意识到在用与平时不同的软语撒娇,“就一会儿。”
当着外人的面,顾景淮做不到推门而去,只好耐着性子转回身,在窗边的木椅上坐下,翘着一只腿与她对视:
“一盏茶的工夫,够你入睡了。”
尼姑和春蕊都告退,狭小的房内只剩他们两人。
上客堂的床上没有门帘,顾景淮就这么干坐着,视线毫无遮挡地落在她身上。
成婚以来,他还从未像这样观察过她的睡颜,从来都是一沾枕头,平躺着盯一会儿床顶,没过多久就睡着了,与他未婚时并无二致。
他的仕途又不靠女人,娶不娶她没什么两样,她占着顾夫人的位置,正好挡了那些麻烦的桃花,也挺好。
顾景淮正盯着她出神,却见她细眉蹙了蹙,鼻尖也皱了皱,还发出若有若无的声响,好似十分难受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那呢喃般的声响竟转成了一声声呜咽。
人在梦里哭是不由得自己遮掩的,该怎么哭便怎么哭,哄不得也止不得,只能任由哭到尽兴或梦醒为止。
一盏茶的工夫早过了。
那呜咽又化作细细啜泣,她哭得缩成一团,泪湿了床褥,好不可怜。
顾景淮在床边坐下,掰开她攥成拳的双手,掌心中印着道道沟壑,指尖掐出来的。
这是魇着了。
他掐着她手腕处的内关穴,此穴有宁心安神之功效,掐了一会儿,果然见她慢慢止了泣,眉心也渐渐展平,微微张着嘴,呼吸平稳而绵长。
顾景淮功成身退,刚要离开,小指忽然被人捉住。
……
不知几盏茶的工夫过去了。
姜初妤这场觉睡得十分不安稳。
一开始,她梦见舅母从渝州千里迢迢来到静禅寺捉她回去跟王二麻子成婚,她抱着佛祖的脚不愿撒手,结把佛像扯碎了,巨石哗啦一下砸在她身上,把她活埋了。
她死了,在地府遇见了死去多年的父亲,但他已不认得她了。
梦中的细节醒来已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非常非常难过。
姜初妤睁眼缓了好久才起身,见枕席被打湿了一片,小腿处的床沿凹下去了一些,似乎前不久还有人坐过。
她记得睡前只有房里只有她的顾景淮两人,可他只许诺了她一盏茶的世间,他那么说一不二,肯定早离开了。
于是便没多想,起来收拾自己。
一觉睡醒,脑袋不昏沉了,身上也爽利。
姜初妤心想,或许是因为爬山出汗又淋雨、被蛇吓、正骨痛得出冷汗,种种巧合凑在一起才染了病气。
最近似乎太不走运了些,是该好好拜拜神佛。
她拿上油纸伞出了门。
上客堂南面有一座六角亭,红柱黑瓦,飞檐翘角,雨水从檐角簌簌落下,好似六根雨链。
亭中有一个男人的身影,正半跪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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