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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兼语气平静,说:“抬举了。”
他对着小郎中稍点了下头,牵着闻青轻离开这里。
却说许兼离开之后,小郎中站在明春堂门口,望他们的背影,有人走出来拍拍他的肩,是堂中另一个坐诊的大夫。
他朝着许兼和闻青轻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道:“那是什么人。”
小郎中照实说:“是许师兄。”
“许兼吗。”
小郎中还没来得及回答,听见堂中传来漫不经心的笑,“许兼?正是那位第一次考医署而不中,第二次考时舞弊枉法,被抓入狱的许神医许大夫么。”
小郎中皱眉,道:“我相信许师兄不是这样的人,文大夫说话不必这样刻薄。”
“你不信京兆断案?”
文致看他一眼,“你不信,怎么不去帮他敲鼓伸冤?他在狱中被人割腕,快死的时候,怎么不去给他喂一口水?昔日陛下大赦天下,他从狱中出来,怎么不敢去看看他。”
小郎中嘴唇颤抖,医馆中沉默下来,文致四下扫视一眼,只觉得十分无趣,将案上的银针收起来扔进药箱里,背上药箱走出医馆,对着小郎中摆摆手,说:“烦得很,翘工了。”
文致算是明春堂中医术最好的几个人中的一个,脾气很坏,从来我行我素,没有责任心,也没人管得了他,也因为这样的性格,他一直进不了宫中医署,但他在明春堂地位很高,因此一言不合离开也没人敢留下他。
他离开明春堂,在街道上漫无目的走了一会儿,路过一条熟悉的小道,下意识拐了进去。
他少时不知天高地厚,总想着不靠家里自己闯出一条路,于是离家出走来明春堂学医,彼时和一个穷的要死的残疾合租在一间小院里。
他们在一起住了几年,他只知道残疾性格很冷清,话很少,刻苦得让人想打他,是文明正很喜欢的徒弟,有一个远在扬州的妹妹。
这个残疾讨厌极了,他夜里不睡觉,借着月光看书,连带着他也睡不安稳,生怕被他超过,于是也起来偷偷看书,该死的残疾,若不是他,自己的求医之路绝不至这么辛苦。
文致想着前尘往事,视野内,出现一间破旧小院。
破旧的院墙上爬满了绿藤,墙边还有一棵歪脖子树。
他停在门口顿了顿。
院门半敞着,往里望,院落整洁干净,葡萄藤上发着新芽。
石桌一侧,一少女着青绿织锦长裙,眼眸瑰丽有光,面皮柔白,看着明艳漂亮。
她捧着茶杯,仰头望着院中那个残疾,眉眼弯弯,软软喊阿兄。
原来她就是许兼的妹妹。
文致忽然想到几年前许兼从西市狱里走出来时的样子。
彼时春深,雨水淅沥。
许兼一身素衣从狱中出来,青年的眼睛适应不了强光,手背遮在眼睛上,适应了很久才放下。
他们好歹一起居住了几年,文致自认还有点良心,于是去接了他一下,给他撑了一把伞,许
兼难得对他笑,他长得还行,笑起来挺好看的,只是神色很疲倦,他那时像一个将死之人,目光灰败没有生机。
文致理解他,任何人被穷途之时带自己回家、倾尽心血传授医术的师父诬陷,都会万念俱灰,许兼一路走来,过得太辛苦了,他支持许兼死去,他可以友情提供一把刀,他带来了,就在袖子里,如果许兼下不了手,他可以帮他,只要写一封字条证明是许兼自己想死、不是他谋杀就行。
他等着许兼提要求。
许兼衣衫半湿站在雨幕之中,说:“我不想就这样死去,这世上一定有可以支撑我活下去的理由,有人会告诉我,我不该死。
()”
三春之时,草木蔓发。
许兼抬头望天,温凉的雨滴打湿他眉眼,我想去扬州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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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了扬州,又去了并州,他们再也没见过面。
再听见许兼的名字,许兼已经成了名满天下的神医。
也不知上天给许兼的,究竟是贱命还是好命。
文致心中唏嘘,他觉得自己未必不如许兼,他如何不能做神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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