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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舸顺春风,隋堤烟柳晴。
力士们击楫中流,不出两个时辰,漕船到达淮安。
此处设了禁,一番核查清点后,船队分为两列,在运河上继续顺风而驰。
漕船船力胜五十硕,平时纲梢们为了能多带些日用上船,粮纲只装八分满、配八名纲梢。
但此刻船队靠近末尾的一艘船上只装了五分满的米袋,却载了十名纲梢外加三个大闲人。
仕渊自上船后便惴惴不安——船上的九位牵引力士长得像在逃钦犯也就罢了,这掌舵的船老大吴伯却是个秃了毛的老头,还一身酒气。
三叔怎地将我安排给这般人,沧望堂当真没落了!
他心道。
漕船不比客船。
船舱狭小闭塞,必须弓身行走,左右只有两扇常年不开的窗板。
此刻舱内窝着十三个大老爷们儿,霉味腥味混着一股脚臭味,刺得人上头。
纯哥儿没怎么坐过船,过了淮扬河段的新鲜劲儿后,立马先吐为敬。
本来是跟着照顾君实的,反倒让君实在舱内陪护。
仕渊从不晕船,奈何纯哥儿“交待”
后,舱里气味愈加腌臜,差点也跟着“交待”
,于是只得抛下一众人独自躺在舱外阳棚下,不一会儿便昏昏然了。
刚合眼没多久,就被四周回荡的纤夫号子吵醒。
他惊觉船体起伏加剧,浪也湍急不少,站起身来才发现人字桅斜倾,由几条纤绳牵着。
前方十余艘漕船皆是如此。
数十条纤绳如琴弦般亘穿江面,另一头由岸边浅滩上的百余名力士们拖拽。
“小六爷,要经过洪泽湖口了!
这个河段浪头大,你可要把好了!”
一旁的船老大吴伯两颊红晕,单脚跨在船舷上撑着蒿杆,声音几乎要被浪声和号子声淹没。
忽地一个浪头拍来,溅了仕渊一身水。
他脚下踉跄几步,赶忙躺了回去,胆颤心惊地抱着阳蓬的支柱。
又听吴伯喊道:“咱家上次走这河段时,跟你差不多大!
几十年前黄河决堤,取道淮阴,此处变险滩了!
后来两边都忙着打仗,一直也没固堤,如今一下雨就这德行!
你要是睡不着,就拿这个伺候!”
吴伯从怀里掏出个酒袋扔给仕渊,后者抹干净脸上的水,拔出塞子猛灌几口。
酒壮怂人胆,仕渊也不再害怕,站起身来,极目远眺。
只见昊天如洗、江水漫漫,黄浊之水西来,在河口与碧水旋拥相汇,又引东而去。
左侧是浩瀚平静的洪泽湖,依稀能看到舴艋轻摇,右侧是黄河泻出的数条蜿蜒水道,冲刷着无垠的苇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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