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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青的草场往远处绵延,底下是碎石嵌连的河滩。
七娘从高台主帐里出来,无趣地踢着小石子往李白那头走,她低着脑袋也没看路,兜头就撞上了一位身穿胡服的女郎。
七娘立在原地揉了揉额角,这才发觉自己走偏到了河滩上。
面前的女郎被七娘撞得生生退了两步,身侧牵着的高头骏马也受了惊,打着响鼻不安地轮换着马蹄,被女郎轻轻拍了拍,才逐渐安抚下来。
这人瞧着不过十六七岁,发丝高高束起,全都藏进胡帽里头。
她见七娘岿然不动,有几分惊奇,面上却连忙行礼告饶道:“不知方才可有惊扰尊驾?婢愿向小娘子赔罪,还望宽恕一二。”
七娘还是头一次被人这般毕恭毕敬地对待,手足无措地攥了攥裙角:“没有的事,是我低着头才撞上的,不能怪你。”
她又带着几分稚童的好奇打量那匹马。
筋骨合度,鬃毛顺滑,是专用于田猎的突厥马,也就仅次于康居国进贡的官马了(大宛马)。
“阿姊是方才表演马伎的人之一吧?”
七娘猜测问道。
那女郎被道破,反而飒爽的笑了笑,揖手道:“正是。
婢本名黄鹊,乃瓜州人士,因家中行四,人都叫一声黄四娘。
被花鸟使选中带来长安之后,因受教坊中人多加照拂,才能有今日宴中施展的机会。”
七娘知道瓜州。
那地方在关西一带,历来尚武,自秦汉以来便有“关西出将”
的说法。
看黄四娘的性子和身手,确实比只练花架子的其他宫女强出不少。
七娘念着“教坊”
两个字,忽然眼前亮了:“那阿姊是不是认得公孙大娘呀?”
对方怔了怔,嗓音里沉淀下几分温柔,答:“初来长安时尚且年幼,照顾我的人就是公孙大娘。”
事实上,若不是公孙大娘多次周旋,她们这些容貌不够绝美、也没什么技艺的人,多半会被内廷当作拖累清理出去。
花鸟使带回来的好皮囊常换常新,不缺这点枯萎的老芽儿。
七娘虽不清楚这背后泣血的艰辛,但对人心绪的变化却十分敏锐。
遂转了个愉快些的话题:“我看阿姊身手好,少时一定学过骑猎挽弓!
我跟着阿耶只学过用剑,至今还不会骑马呢……”
黄鹊听着面前的小娘子喋喋不休,逐渐反应过来这是何人家的闺女。
京师之内,父女二人同时名声鹤起的,便只有李白家。
她不由笑得愈发真诚,蹲身在七娘面前:“确实学过一丁点,却比不得公孙大娘自小修习的苦功夫。
她这二十多年间,从未有一日落下过西河剑舞。”
七娘瞪圆了眼,忽然觉得自己每日早起练剑开小差,实在是太差劲了。
她暗暗较着劲,口中感叹道:“真可惜,今日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邀请公孙大娘来呢?我阿耶和孟八郎说了,教坊内没人比得过公孙大娘,她可曾经一舞动京师!”
黄鹊听过这话,面上只余下掩不住的苦笑。
“一舞动京城嘛……开元十年之前,教坊倒确实曾是大娘的天下。”
只可惜,花鸟使们频繁的出入长安,带来新鲜的花儿朵儿太多了,大娘而立之年,不如嫩骨朵瞧着惹人怜爱,剑舞中坚韧性的那一面也越来越抢眼,陛下不喜欢她这样的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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