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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宽并不着急离开,腆颜献起殷勤:“我帮你。”
细宝自是求之不得,抻齐衣摆,启行引路。
“都是山林间的飞禽走兽,市集难见的货色。
尤其这屉鹿里脊,肉质格外鲜嫩甘滑,是从袁少将军亲手擒获的那头大角鹿身上割来的。”
卢宽强调,“待品尝之际,千万记得讲给五娘子听。”
等絮叨完,细宝才回头看他一看,扑哧笑出声:“非要提?”
卢宽微红了脸,稍许难为情:“三郎君千叮咛万嘱咐,我们小的遵命罢了。”
“那你的好郎君还叮嘱其它什么没有?”
“有,有的,瞧我这烂糟记性,险些忘断了,”
他忙补充,“郎君预备过几日在虎婆园摆宴蹴鞠,若五娘子也有观赏的兴会,敬请同往。”
原来甄尧此番劳神费力地撮合自己亲妹与袁家公子,并非心血来潮。
世人皆知,毋极甄家有位待字闺中的小女郎,正当豆蔻,生得一副仙姿佚貌,冶丽不可方物。
袁熙爱美人,寤寐求之,甄尧更有意攀附累世簪缨的汝南袁氏——两位大概是王八看绿豆,一拍即合了。
细宝拧着手帕思索,难得沉稳地点了下头:“好,此事非同小可,我定寻个贴切的时机传告。”
恰限饭点,厨下异常忙碌,未多托付庖官几句,他们便被赶了出去。
“哪样该热,几层几分,还由得你这群獠奴多舌?一寸火候,一点油盐,灶台自来只老娘打理!
快走快走!”
这恶言厉色的彭姑可不一般,除却日常的炖、煮、烤、炸,她还谙熟一门稀奇的烹饪技——旺火的灶头放着半边形似铁皮镬斧的炊具,擓两勺雪白的冻豕膏,待其渐渐化成油状,滋冒热气了,再倒入切碎的肉和菜蔬,用木铲反复拨弄至变色,不要忘记递次添上少掐盐、清酱、豆豉等佐料,最后掂动翻匀收汁——此举叫“炒”
,鲜为人知且轻易不做,说是五娘子节令钟爱的吃法。
“好厉害的脾气呀,”
卢宽不住玩笑,“当真惹不起你们繁柯院的,个个都是祖宗姑姥,狂得没边!”
细宝虚推着他往外走,排揎道:“何故装呆,又同我跟前假痴不颠了,非说这院里独一位不敢招惹、不能招惹的贵主,眼下怕是还未醒呢。”
“这可快酉时了,五娘子实在贪睡。”
“昨宿熬大夜,今日起得自然就晚,连着午觉也拖延。
怪我,赶集的时候顺手拣了几捆杂书,想着闲暇能供娘子解闷,竟忘记她是个没耐性的,但凡对住胃口,必要一口气全看完不可。”
美貌的名声虽远扬,却是虚无缥缈又徒增烦恼的。
只甄家人知晓,他们五娘抛开好皮囊后的内涵,有多别具一格。
不至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这位,琴棋书画靡不涉猎,偏都只是聊以自娱、般般浅薄的,又不擅长针黹裁剪之类女工,更无心主馈闺庭一应大小事务。
最大的爱好是看书,什么三教九流、谶书纬经,乃至些旁门左道,她来者不拒,统统过目,一日能囫囵吞枣地披阅几卷,有时虽不求甚解,但胸有丘壑,经常抒发些新奇独到的见解,令诸君咄咄惊叹。
单自己喜欢也罢,还总变着法儿地感劝身边傅婢识文断字,拿金银钱财哄她们上进,并理直气壮地解释说:方以类聚,物以群分,是故我的人,必定要通透谙达、耳聪目明,而读书,能最快地陶情益智……
更难得的是,虽深居闺中,这甄氏女却不甘居于内院府舍的一角长天,总妄想着出走冀州,游衍四方,见识见识大世面。
道她,并非清冷的画中仙、台上雪,应当作那漫山遍野的海石榴,纵然严冬也要吐艳得灿烂十足,举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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